崔連壁停了鋸,端起板凳上的水碗喝了一大口,才說:「中秋要到了,你又不拿錢回來,你堂官我只能親自動手做把弓給陛下當賀禮。」
「您換的人都是窮鬼,我上哪兒收錢去?」盛環頌話趕話地抱怨,走過去拿起鋸子在木頭上比劃,看來看去,「賀禮?就這?」
這若不是什麼一百文一大根的木頭,他馬上倒立用鼻孔喝水。
「禮輕情意重,你懂個屁。」崔連壁隨意找個地方坐下,蒲扇搖得呼呼響,「下西洋的船隊走了?」
盛環頌坐到他旁邊,享受了一把冷風,才在對方看過來時若無其事地說:「早走了,禹州衛送出了南海才回。」說起此事,眉頭就跟著皺起,「裝備太爛了,水師十幾條船,但一條船上基本就一門火炮,還有的炮筒都起鏽了,用不了。」
大宣九路之中,唯江北與廣泉編有水師,而又只廣泉四衛配有鑄鐵炮。
西洋番邦危機四伏,船隊前路困難重重,但不容有失。兵部侍郎奉命給遠洋船隊加編兩條戰船,一條船上要配四門火炮,他把廣泉衛掏空了才湊齊。
「工部找了一年的礦,連點兒鐵屑都沒見著。東南難起戰事,鏽著就鏽著吧。」崔連壁把扇子塞到他手裡,「還有什麼特別的事沒有?」
「……我想想。」盛環頌認命地給自家堂官扇風,腦子回憶了一圈,「哦,有這麼個事兒,我看到謝冬了。」
「謝冬?」崔連壁重複一遍姓氏,「哦」了聲,「我記得他是大夫,去江南行醫了?」
崔尚書歷經兩朝,發於軍伍,榮於六部,一直葆有那麼些特殊的情結。對那些在血與火的年月里所結識的人,比太平時代才雀起的京曹同僚們,印象更深。
盛環頌搖頭,將當日在漢中路東境的荒山野嶺偶遇走方郎中一事提起,說到最後竟有些認真:
「卑職曾經在萃英閣見過他,所以我認得他,他卻不認得我。我看他風塵僕僕似趕長途,臨時起意給他指了春風嶺的路,他竟真去了。」
「春風嶺,他去救了柳從心?」崔連壁挑眉看他。
他點點頭。
一隻鳥兒落到頭頂的樹梢上,咕唧兩聲。
「有點兒意思,沒白跑這一趟。」他家堂官拍了拍他的背,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,「我得進宮了,你也差不多歇夠了,趕緊回江南去吧。」
「啊?」盛環頌抓住對方的袖子,「不是,我還沒吃飯呢。」
「大不了餓一頓嘛。」崔連壁拿開這小子的手,起身向樹上哼了兩句口哨,將那鳥兒逗得飛到他手上,便施施然回直房。
他換上朝服,支了匹馬,而後頂著大中午的太陽,往應天門去。
一路過宮門,略城闕,到抱朴殿,順喜看見他便笑道:「崔大人可趕巧了,秦相爺和裴相爺正陪陛下用膳呢。」
「不巧,老崔打的就是蹭陛下這頓御膳的主意。」崔連壁向皇帝行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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