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川從天而降半道凝滯,五彩經幡飄在高高的山坡,石頭上刻著濃重暗淡的經文,寬闊的河流呈現出冷玉一樣的顏色。戴著平頂無沿帽的老縣令伸出揣在袍子裡的手,本為迎接難得來訪的客人,卻接住了一把從天而降的雪花。
夏青稞將帶回的物品送往一梯一梯的民居,最後剩下一袋糖果,分給了擁上來的一群小孩。賀今行和周碾跟著來到縣衙也就是老縣令的家裡,持家的婦人燃起大盆的炭火,架上鐵罐,招呼眾人圍火而坐。
夏青稞先是用天河高原上的語言和老縣令夫婦交流,賀今行與周碾聽不懂,就安靜地烤火,欣賞四面屋牆上富麗堂皇的彩繪。
好一會兒,夏青稞才換官話對賀今行說:「爺爺同意了,下午我們就去看蓄水池。開始下雪了,明天一早你們就得回去。」
「好。」賀今行點頭,沒有在意夏青稞透露出的先斬後奏意味。因為地理的突變,西州與西北其他州治在風俗語言包括信仰上都有很大的區別,而朝廷為維持管轄,也放出了極其大的權利。就像宜連,說是縣,其實更像是古老的大宗族,而縣令就像族長。
老縣令老得就像堆在一起的羊皮,但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卻十分清澈,賀今行與他對視,發自內心地綻開笑容:「我們願意互相幫助。」
夏青稞把他的話翻譯過去,老縣令聽完,說了一句話,然後就著盤腿的姿勢雙手合十,向他微微鞠躬。
夏青稞說:「沒有木頭支不起帳房,沒有鄰居過不好日子。爺爺很感激你們。」
「我們亦不勝感激。」賀今行作揖還禮,用和以往不同的方式履行公務。
吃過熱騰騰的食物,夏青稞先帶著兩位鄰居去找縣裡專門維護井渠的水戶,「他叫夏滿。」
賀今行神情一動。
夏青稞笑道:「我知道漢人很注重姓氏,但我和這位叔沒有親緣關係,只是他讓我幫忙起個漢人名字,我就取了同一個姓。」他說完,又解釋自己的名字:「我喜歡夏天和青稞酒。」
賀今行想到什麼,低頭斂回目光,說:「原來如此。」
他們一起順著天河去察看數量眾多的蓄水池與地下溝渠。
白雪簌簌地落,所有人都戴上了絨帽,一路上遇到不少趕著羊群回家的牧民。
夏青稞親昵地同他們打招呼,從白雲一般的羊群里穿過,不時摸一把那些羊肥壯的身體,對賀今行說:「秋膘貼夠了,冬天才能扛過去。」
如果羊的肥膘貼得不夠,那麼到了寒冷的深冬,羊群就會成片成片地凍死。羊群一死,冬去春來,下一個該死的就是牧民。
賀今行知道這是牧民的生活規律,頷首道:「所以你想修路。只有與高原外的聯繫緊密了,才有改變生活方式的可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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