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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縷青煙升騰而起,靖寧卻沒有聞到什麼香氣。然而這香只要燃起來,就能令她感到慰藉,仿佛制香的人出現在她的身邊。

她靜下心,屈指輕撥琴弦。

古琴本就沉鬱厚重,再慷慨激昂的曲子也會被下壓三分,平添幾分端莊。

「東君從宣朝來,果然與草原婦人大不同。」渾厚的聲音從外進到帳內。

琴音驟停,靖寧雙手按上琴弦,猛地看過去。

來人正是北黎的左賢王。他乃赤杼的叔叔,在協助侄兒登位獲得信任之後,僅一年就坐不住了。

赤杼登基之時,就同靖寧私下說過,王叔野心不小。然而王叔有護駕之功,朝上又無人可替,兼他舊傷反覆,無力整治,不得不容。

靖寧當時還勸慰赤杼徐徐圖之,現在卻恨沒有早早動手殺了這廝,否則何至於此時要忍著噁心向對方行禮,「王叔。」

「看來東君是想開了。」左賢王穩穩受了這一禮,抬手指琴,「繼續,別停啊。」

這像對歌伎一般召之即來的語氣無異於羞辱,然而靖寧心知他是要激怒自己,所以沉住氣問:「大軍走到哪兒了?」

左賢王眯著眼打量她片刻,笑道:「想套話?到這會兒了也不怕告訴你,述羅已過合中,距離牙山不遠了。」

「母國將要受襲,東君想必心痛萬分。你是聰明人,應該明白要怎麼做才能阻止。」

靖寧聞言,面上做焦急猶豫之色,心下卻冷笑不止。

當她做三歲小孩哄騙麼?

北黎是多部落聯盟,王庭之下大小二十餘部落,述羅乃王族宗室,此次出兵也不過糾集了合西一半部族。剩下的一半,見只有詔書,卻不見大君賜下的調兵虎符,都不肯助戰。

出兵尚且如此,左賢王若直接弒君上位,合東部族必會質疑。但若有她這個副君支持,證明大君遺詔禪位給左賢王,各部就不得不服。

這是左賢王留她性命的原因,然而一旦她選擇合作,事成之時,也就是殞命之時——這種反覆無常背信棄義之徒,在她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,難道還會善待她麼?

更何況,大軍已出動,豈有輕易撤退的可能?

她直視對方,咬著牙道:「我可以勸說大君,立王叔為儲,並向各部作證詔命為真。但是,王叔為何要與西涼人勾結,挑起戰火,置我兩國之間的盟約與合南的百萬子民於不顧?這讓我有何顏面向大君進言?又如何能讓各部信我所說,而不質疑我與王叔同謀篡位?」

「除非,王叔先下令撤兵,讓我有轉圜的餘地。」

她的目的並不出左賢王預料,甚至可以說,一應對話皆在他的掌握之中,「東君如此在乎母國,怪不得願意來和親。」

「那是養育我長大的地方。」靖寧低頭捻起一根琴弦,「今年開春以來,草原氣候一直很好,就應該鼓勵百姓們放牧育種,而不是讓他們去打仗。於情於理,於公於私,我都不希望開戰。」

左賢王盯著她:「你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。但是,再美麗的草原也要小心其中的泥潭,本王不敢相信你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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