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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他問的真語還是胡言,答的誓言還是謊話,都再無人知曉。

他緩緩呼氣,眼睫反覆垂下又撩起,終於給自己打足了氣,與顧橫之面對面,字正腔圓地問:「你是不是,喜歡我?」

「結髮連理,永為伉儷的、那種喜歡。」

顧橫之被他震住,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,是不是真的聽到了那些話。

在他過往那些稱得上大膽的日子裡,也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。

他凝視著眼前的面容,就像端詳那道傷口,或者更加緩慢而細心。

今行他——原本飛速地眨著眼,待開口後,眼眸振翅的速度隨著嘴唇的開合而慢下來;等到話說完,眼睛也就睜圓了,定定地看著自己。

他喜歡那雙眼睛。

就像夏日林蔭下的清潭——於蒙陰做步卒的歲月里,他常常在操練結束之後,獨自鑽進靜謐的山林,找到一泊被喬木籠蓋的潭水,赤條條地躍入其中。

到雲霞漫天炊煙升起,所有的疲憊都被洗去,再回家挑燈讀書。

那是他年少時的樂土,代表著休憩、閒適與安寧。

經年之後,它隨著故鄉的水淌過千山,流入另一個人的眼底,叫他不知不覺地被吸引。朝朝月月,眷戀難卻,漸生成無法掌控的妄念。

如果,如果能永遠只看著我,讓我永遠沉溺在你眼中——

「是。」他承認了。

他說出這話,感覺到四肢與相連的軀幹、頭腦忽然就不聽使喚,只能僵硬地保持著半跪的姿勢。

但他也能感覺到胸腔里那一顆心無比雀躍,能飛天攬月,能入海捉蛟,催促著他勇敢。

「我心許你,你願意要嗎?」

賀今行幾乎立刻就想說「願意」,但「昏了頭」的那瞬間過去,他的腦子不等他發令,就已經習慣性地冷靜下來。

隨即滿腹雜念叢生,生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句子,一時不知該先說哪一句。

他看著眼前人,那眉眼倦色愈發濃重,如萬家燈火都寂滅的深夜。可唇角梨渦卻似漾著春風,蘊著意氣,羞澀又坦然地綻放。

「我……」他不忍看,垂下眼,目光滑落到地上的碎瓷。

顧橫之看他眉心蹙起,忍不住伸出手去,想要替他撫平。然而手到半空中,闖入那一截陽光里,又恍然頓住。

他指腹有厚繭,糙。

那朵梨渦消融於微風,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有異樣,「是不是冒昧了?」

賀今行不知該如何與他說,只是不斷地搖頭,終於了斷那滴淚;復又抬眼,想要對他笑一笑。

顧橫之還半擎著指節,指腹的胼胝在光里清晰可見。他握過的旗,拉過的弓,還有垂髫便苦練的長槍,都被這紋路一一見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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