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說得客氣,賀今行道:「若是想念北地風華,你完全可以再調任回去。」
說到這裡,想起今年已是天化十八年,有些不解:「你到任稷州已有三年,為什麼還在此地?」
各州縣官員三年一轉,連任的不是沒有但絕對不多。
「嗯?」王玡天回眸笑道:「你可知我坐到這個位置上花費了多少代價?若是沒有更好的選擇,我豈能輕易就走?」
賀今行與他對視片刻,搖頭:「事實是你也不能走。」
遠處的行船漸漸駛近,足夠看清那船頭豎著的軍旗和全副武裝的軍士。而在它身後,連著一艘又一艘吃水極深的貨船,列成艦隊,緩慢而有序地前進。
過往船隻包括他二人在內,皆避退向兩岸。
那是運送軍糧的輜重船,王玡天再熟悉不過。既然遇上了,便實話實說說:「從去歲四月開始,自我稷州通往西北的糧道,車如流水馬如龍,沒有一日冷清過。你說得對,戰事不停,我還真走不了。」
賀今行道:「一日不停嗎?可前線還是缺糧啊。」
西北軍撤回仙慈關的眾多原因里,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整理軍屯,安排春耕。
王玡天沉吟道:「原本能勉強支撐到今夏,等新糧出來,也就續上了。但中途再加上一支振宣軍,明面上看著只是多投入了十五萬人,實際上,為保障這支軍隊能正常行軍作戰,每日往返押運輜重的隊伍就不止五十萬。這些運糧的軍士、役夫也要吃糧,這條糧道上所消耗的糧食可比前線要多得多。」
「人人皆道稷州是天下糧倉,然而打這一輪仗,吃空了我這三年的經營積累。實不相瞞,州里的常平倉就快見底。」
賀今行皺眉道:「沒有辦法?」
「天時有缺,春夏之交,本就是一年四季當中糧食匱乏的時節。百姓家裡尚沒有足夠的嚼頭,我去哪裡找糧食來充作軍糧?」王玡天無奈地笑道:「要憑空變出糧食,那只能請東君下凡催生萬物。」
真正的難如登天。
話畢,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。
客船離岸不遠,賀今行便隔著茫茫煙雨,觀沿岸無邊光景。
稷州境內,田連阡陌。近野遠山,敷遍青綠。
猶記幾年前隨師長同窗遊學,那大片的窪地長滿水草,如今也被開墾出來,修了河堤,栽下作物。有披著蓑衣戴著斗笠也要勞作的農人,疏田溝,壘攔水坎,欲將這寶貴的春雨收為己用。
直到那些人影輪廓漸漸融入雨中,賀今行收回視線,拱手問:「所以王大人的意思是?」
王玡天絲毫不意外他會這麼問,斂神答曰:「該到議和休戰的時候了。」
戰爭消耗國財民力,要想解決,唯有停戰。
賀今行垂眼深思良久,只道:「戰與和,既不能片面而論,也非我所能左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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