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垂手而立,仰望前人的字跡。那蒼勁的文字似是有靈,仿佛能聽他心聲。
天覆吾,地載吾,天地生吾有意無?
「請問,這裡就是通政司吧?」身後響起一道小心翼翼的男聲。
賀今行回身看去,一個乾瘦的穿著藍袍官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廳門外,伸頭看著他,雙肩有些習慣性地瑟縮。
他大步走出去接待,「是,我是這裡的經歷,賀今行。」
「原來您就是小賀大人。」對方驚了驚,趕忙拱手作揖,又從袖中掏出一張委任狀,「在下姓余、名良、字聞道,得吏部令,前來通政司充任令吏。」
余聞道將委任狀交給他後,再次深揖:「屬下初來乍到,不識京中風物人情,本想早來與同僚打聽打聽,沒曾想直接撞上了大人您。準備不周,還望您莫怪。」
賀今行聽到名字時便吃了一驚,看過委任狀,確認無疑,溫聲道:「竟是余大人。通政司里不興應酬,你能這麼早來,我很高興。說起來,我也認得你,我知雲織時,常聽湯伯俅提起余大人。」
余聞道顯然提起做過功課,知道就是他接任自己的雲織縣令一職,並不驚訝,忙忙地惶恐道:「大人稱呼我名姓便是,我乃中慶三十六年進士,蹉跎多年,才得以入京任一知事,著實羞愧,如何能與大人您相比?」
賀今行正色道:「我並非此意,若讓你誤解,我向你抱歉。是魚還是鯤鵬,只缺一陣風罷了。你能連知雲織與安縣十年,可見功力,莫要氣餒。我提起雲織,是想問你,你還記得雲織縣衙里那一架葡萄嗎?」
余聞道聽聞前面的話,還在搖頭晃腦連說「不敢」,聽到最後一句,倏地愣住。過了幾息,才不敢置信地打量這位年輕長官。
後者失笑道:「我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,就是想告訴你,它被照顧得很好。哪怕縣城被圍困又被棄離,它也沒有失去生機,你可以放心。」
他向來受人之託,忠人之事。
余聞道緩緩回過神,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賀今行見他背著一隻書箱,又說:「你來得巧也不巧,我們今早正要搬遷,你這箱子需得先放一放,等搬過去了再收拾。」
余聞道就跟著他,把箱子放到直房裡的長桌上,而後拘謹地挨著桌子坐下。
同僚還沒來,賀今行低頭看見他靴幫上打的補丁,便找話說:「我聽說你遷往安縣的時候,把家人也都帶過去了,不知這回可有一起進京?」
余聞道趕忙回答:「沒,沒呢。」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頓片刻,才繼續說:「我還沒找好住的地方,就把她們安頓在了京畿的郊縣,打算等幾個月,再把她們一道接過來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賀今行想到上個月的俸祿未發,這個月的俸祿一樣不知道能不能按時發放,或許等幾個月也攢不齊租房的錢……他心裡一酸,卻不知該怎麼告訴對方這件事,思來想去,說:「你先別急著租房,我替你問一問,還有沒有多餘的官舍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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