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覺手裡的奏本突然變得滾燙,將它放回上司的桌案,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,再次壓低聲音:「大人,是不是因為左都御史晏永貞晏大人是今科副考,寫參劾的人怕送到御史台會被壓下來,所以,故意送到我們這裡來的?」
賀今行道:「能送到這裡也算是本事。我現在兩個選擇,第一,直接上呈御前。第二,按照規矩,退回捷報處,讓他們轉送御史台。雨興,如果你是這個人,你會希望我怎麼做?」
「肯定是希望大人能直接送進宮,讓陛下知曉。」鄭雨興不假思索地說,轉念又憂慮道:「但咱們要是這麼做,就相當於直接繞過了御史台,加上這個參劾的內容,必然會得罪晏大人那邊。而且科舉舞弊不是小事,除了副考官晏大人,主考官可是裴相爺啊,還有一干同考、監試等等,乃至考中的進士,都會被牽連。到那時候,咱們通政司也少不了被他們怨懟。」
無論是長居高位的大人物,還是前途無限的年輕士子,若是被卷進科舉舞弊的風波,哪怕最後沒有被定罪,名聲上沾染了疑點,就總是會落下話柄,輸同儕一籌。
所謂「名利」,名是虛,利卻是實。損人利益,不可能不結仇。
賀今行安靜地聽他分析,不置可否。
鄭雨興怕他誤會,趕忙補充:「大人,屬下不是怕被人記恨。屬下一直記著您說的話,我們通政司在諸部同僚之中不需要善名。科舉舞弊到底是擾亂朝綱的禍事,只要能激濁揚清,和人結仇也無所謂。我是怕,這參劾里說的萬一是假的……」
考官考生舞弊查不出來,有事的就該是他們通政司上下了。
賀今行道:「我知道你的秉性,不是怕事的人。我在想的也不是我們通政司會遭到針對,暢通言路本就是我司的職責,就算送上去的奏本是捕風捉影,主責也落不到我們頭上。」
他是想起會試那天遇到的那幾個士子,以及後來讓冬叔和柳從心查到的那些線索,直覺今年這場科舉里必定有貓膩。但到底怎麼回事,是否真的應了現有的線索,與裴相爺有關,他卻難得遲疑。
這本參劾出現的時機太巧了。
他兩日前才在午門與裴相爺在內的諸多官員交惡,還有今日打算上呈的關於援助南越的奏疏,都因為它而變得微妙起來。
賀今行沉思片刻,起身整理衣冠:「我即刻進宮呈報。」
鄭雨興驚道:「大人,您這就做出決定了嗎?不等捷報處那邊……」
「幕後之人既然能把參劾送到我們通政司,多半還有其他後手,這東西我們不能久留,否則變數太多更不可控。原路返回也不好,我過了眼就是知曉了此事,卻隱而不報,之後若再讓陛下知道。」賀今行隱去了後面半句話,看向對方:「不論朝局如何變化,你我要始終謹記一點,我們通政司的立身之本,是陛下的信任。」
鄭雨興似有所悟,飛快地點頭:「是,屬下謹記。」然後幫忙把所有要送的奏本摞到一起。
賀今行說:「你親自看著捷報處那邊,再叮囑一下今日出外勤的人,多往薈芳館和那幾個讀書人常去的書齋茶肆看看,有任何異動第一時間向我匯報。還有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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