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,她接到信後,就立刻轉交給了老大人。
那日下著雨,水鄉河渠縱橫,乳白霧氣漫過河畔樓榭,好似雲中天境。
謝延卿倚窗枯坐,聽持鴛念完信,也恍然似在夢中。過了許久,他才回過神試探道:「你再說一遍,寫信的是誰?」
持鴛半坐在下首的圓凳上,雙手捏著信,謹飭回答:「是您的外孫,現任通政司經歷賀今行。」
「哦……」謝延卿這才有了些實感,緩緩說:「他就是阿朝?阿朝是個男孩兒?」又緩緩點頭,「是,殷侯不便有兒子,扮作女兒更好。」
持鴛卻搖頭,否認了他的說法,「他不是三小姐和殷侯的孩子。」
謝延卿一愣,隨即猛地直起身。搭在腿上的薄毯滑落,他也因氣虛力弱而站不住,一手撐到了竹椅旁邊的茶几上。
持鴛趕忙扶住他,「您沒事吧?」
謝延卿攥緊她的手臂,渾濁的眼珠扭向她,啞聲道:「可,可秦王府大火,刑部說是一屍兩命啊!」
「您好好地坐下,容奴婢慢慢說。」持鴛扶他坐回椅上,自己也坐回去,坐實了,才一點點地回憶起來。
「葉辭城的消息傳回來,小姐就預料到,她也躲不過。她一開始想打掉腹中的孩子,但已有六個月,引產有很大的風險。她每日要處理大量的事務,也沒有多餘的時間,就算了。二少爺自盡那天,她三更把我們叫到她身邊,說給我們都安排好了去處,之後便陸陸續續地遣散了許多人。」
持鴛自然是不會走的。
從四十二年暮秋到初冬,兩個月好像過了二十年,她戰戰兢兢地目睹風雨湮沒一位又一位文臣武將,直到那一天——
「我記得是小雪。宮裡來人送什麼御賜的東西,小姐把我們都遣開,親自接待。等太監們走後,她把我叫進去,說下雪了,她冷,讓我去庫房取一件軟綢做的披風。我去了,從庫房出來,就看到了大火……」
滾滾濃煙自大殿的屋脊下爬出來,橙紅火光映亮夜空里飛揚的雪粒子,不斷騰躍的火舌再將它們卷噬殆盡。
「我到處喊人救火,可大殿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黑衣人圍住,他們挎著刀,不准人救火,甚至不准人接近。我知道殿裡有條密道,只盼著小姐是藉此脫身,可她身子重,萬一磕到哪兒碰到哪兒了怎麼辦?」
「我本來是想確認小姐有沒有從地道離開。可我衝進去看到,她拿著刀,對準了她自己。」持鴛伸出手,失神地說。
恍惚間,那個總是從容自如的姑娘再一次出現在面前。
她箕坐大殿底下的暗室里,敞著衣裳,肚腹間一片血紅。但她在笑,她說,持鴛,你怎麼回來了?
既然來了,就幫我握住刀,快。
「宮裡賜的是毒酒,小姐喝盡了,自封經脈才拖延了一陣毒發的時間。圍著大殿的那些人是皇帝陛下親領的暗衛,漆吾衛。小姐就是為了驅退這些監視她的夜梟,才親手點燃了大殿的帳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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