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過了多久,屋裡才響起謝延卿的聲音,他問:「殷侯可知道此事?」
持鴛點頭。
謝延卿呆坐片刻,又問:「那阿朝,也知道自己的身世?」
持鴛一滯,心中酸澀再次上頭,趕忙拿帕子擦了擦,強忍著說:「他離開三小姐進京那年,我和飛鳥師父,一起告訴他的。」
「阿朝是四十二年生的,進京那一年就是六歲。」謝延卿神情放空,在回憶中問:「是爍爍要求的?」
持鴛沒答話,默認了。
謝延卿了解三個孩子的個性,意料之中才更加難過。逝去的永遠留在心裡,還在世上的同樣讓人掛心,他問持鴛:「你說他現在是叫做『賀今行』,對吧?」
他對這個名字算得上熟悉。天化十五年的狀元郎,曾隨欽差下江南賑災,知任邊境小縣,戰時守城三月與百姓共進退,後孤注一擲梟首西涼太子……不論放到哪朝哪代都稱得上一句「少年英才」,他從前聽說這些事跡時也曾讚嘆過,如今忽然得知就是自己的外孫,他百感交集,唯有慨嘆:「好,好啊,好孩子。」
沒辜負他親娘姨母及諸位親長的一片苦心。
持鴛起身說:「身世事關重大,多一個人知道,所有知情人便都多一分風險,故而當年三小姐才決定瞞著您。等小主人長大之後,既不知該怎麼告訴您,又怕告訴您反而牽累到您。如今他讓奴婢代他向您坦白,一定是別無他法,不得不通過這件事來取信於您。他要問您的事,一定也是十分緊要之事。」
她躬身一禮,再道:「恕奴婢僭越,也在此請求您,不要隱瞞。」
謝延卿拿起信紙,舉到眼前對著光再次細細地看,半晌,長嘆一聲。
「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找到當年秦王戰死葉辭城的真相,為了還我一雙兒女一個清白與安寧。然而往者不可諫,找到真相也無力回天。謝家的門楣還要延續下去,我只能就這麼算了。現在知道念念還有一點骨血在,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。」
朝廷為賑江南洪災,欲將充沒的柳氏大船變賣,最後張文俊挑中蘇寶樂,確是由他授命。而他這麼做的原因,要從開復回京沒多久,就找上門要與他合作的女孩子說起。
南越使臣在驛館遇刺那一日,他載那個西涼人一程所換來的戰報,就是這個女孩子給他的回報。
戰報沒有任何問題。
而那個女孩子叫作「景書」,寄居在傅家,似乎能指使漆吾衛。
是你的血親。
賀今行看到這裡,再一次想起那年三月三。他以賀靈朝的身份去荔園赴宴,送出去一顆綠松石,得了一匣海棠香丸。出來,便遭遇一場截殺。
他不驚訝是傅景書做的,甚至早有所感,只是潛意識裡不願相信。
他幼時居稷州,相熟的人不過五六;後來進京,更不敢輕易與人交往。兄弟姊妹於他,最真最近的形象就是賀長期。
但大哥和他,實則並無親緣。
他伸指在桌頭的陶罐里沾了一點清水,按到信紙上化開那兩個字,才點燃燈燭,將信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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