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玡天仍然在笑,只是笑意淡了些,「侄兒也不知啊。我們靠利益結盟,又不是靠出身,何必計較這麼多?」
「不知根知底,總是不放心啊。」王正玄低聲嘟囔了一句,「也罷,先解決完賀今行,再談其他。到時候就該收拾陸潛辛了,這個畜牲……」
餘下還說了什麼,已經踏出書房的王玡天全然聽不見了。
守候多時的侍女提燈至他左右,瑩瑩兩團燈火翩躚,為他照亮腳下的路。
他卻仰望深不可測的夜空,忽然間,有些想念在松江隨處可見的大雁。
北地的雁群被節氣催趕著一路往南遷徙,秋意隨之在大江南北蔓延。
南疆尚在脫離夏日的邊緣,為這些自然生靈能夠順利抵達、過境,最後一場帶著暑氣的大雨痛痛快快地落了地。
大雨從午前瓢潑到黃昏,天地間直似黑雲壓山,雨停後卻蹦出一輪夕陽,豁然洞開般照徹孤峰頂上一間草廬。
緊閉許久的廬門終於從裡面被推開,鶴髮雞皮的怪醫拄著一根木杖從廬中走出,慢慢走到下山唯一的路口。
赤城山怪醫結廬所在的峰頂不喜男子涉足,所以來求醫的青年人跪在次一級的台階上。不知他求了多久,頭上的斗笠和身披的蓑衣都吸飽了雨水,仍有淅瀝的水跡蜿蜒淌地。
見老人現身,他摘掉斗笠,抱拳欲行禮,一張口卻是止不住的咳。以致不得不用內力壓制住,才能啞聲說話:「顧橫之,求怪醫移動尊駕,到山腳下為我娘親看診。」
孤峰高且陡,他娘實在無法上來。
老怪醫早就認得他,嘆了口氣,無奈地說:「你們顧家不是第一次來問診求藥,應該明白,小老兒不是不想救命。而是你娘已經病入膏肓,藥石無醫,我就算跟你去守在她病床前也救不了她。你又何必自討苦吃,來為難於我。」
顧橫之忍著胸腔里的震痛,道:「怪醫仁術,晚輩絕無刻意為難之心。只是我娘近日氣色漸好,能走動,許是您先前開的藥方見了效,我娘的身體還有轉機,所以晚輩才來請先生下山看診。不論結果是好是壞,我顧氏絕無怨言,該付給先生的診費與謝禮也絕不會少。還請先生考慮。」
「我開的方子療效如何,我心裡有數,你娘分明——」老怪醫話說一半,看著青年滿身頹喪氣里掙扎著星點希冀的模樣,沒忍心繼續說,那大概是迴光返照。
他又一次長嘆,使動木杖,原地轉著圈斟酌該怎麼辦。
顧橫之為緩解緊張,注意到他手裡的物什,多看兩眼便發現那分明是南方軍出產的東西——當初顧元錚留下來做診費的長.槍,不知何時被卸去槍刃,紅纓倒縛,做了拐杖。
老怪醫忽而停下動作,拄了拄那根槍棍,「我問你,你是不是從京城回來的?」
顧橫之答:「是。」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