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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東實一聲慘叫,捂著半邊腫臉,歪倒在月台上。幾近荒棄的月台,靜得可怕,唯余兩人呼哧呼哧的狂喘聲,彼此間心頭都拉扯著掙扎的火苗。

「打夠了嗎.......」陳東實「呸」了一聲,吐出一口血痰,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。他走下月台,拿起鐵路旁的背包,重新背回到身上。

「你就這麼想死嗎?!」李威龍不甘心,千百萬個不甘心,他攔在他面前,不許他走。

「就算不為了童童........陳東實.......」偶有的哽咽,「就當是為我.......哪怕我們沒辦法重修舊好,但至少你要好好活著,就這麼一點要求,你都做不到嗎?」

陳東實面無一絲波瀾,仿佛一枝腐透的枯木。外面看著,青蔥蒼鬱,溫厚靜好,實則內里早已百蟲入侵,遍目瘡痍。
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就連提問,陳東實都是麻木的,更像是一種「你為什麼要來打擾我自殺」的責備。

李威龍吸了吸鼻子,搖搖頭說:「我聽曹隊說你今天出院,自己偷偷來的,沒敢露面。可看你一個人上了摩的,打道來火車站,又覺得不對勁,就偷偷跟來了。」

說著說著,他嘴唇一癟,不爭氣地哭出了聲。

「誰知道你這個沒良心的,一個人跑到這裡偷偷來送死來了!這麼多事你都挺過來了,老鐘的事,肖楠的死,陳斌的死,還有香玉、徐麗.......你什麼大風大浪沒受過,為什麼,為什麼臨到盡頭卻撐不下去了,陳東實,難道這世上就真的沒有讓你牽掛的東西了嗎?」

話音未落,陳東實哼笑一聲,失魂落魄地踉蹌半步,靠在一旁殘缺的柱子上。

「連你也會說盡頭了,」他眉眼苦澀,一口冷嘆似包藏著無限的淒楚,「那你怎麼還不懂,我這副從裡到外都爛透了的心?」

李威龍噎淚不語,靜靜別過身去,空氣中殘留著似有似無的抽泣。

「你還記得這是哪兒嗎?」陳東實的聲音聽著淡淡的,不帶半點劫後餘生的慶幸,反有些沒能死成的遺憾。

李威龍下意識一怔,掃了眼四周,恍然回悟:這是兩人四年前,作別的火車站。

也是差不多的位置,差不多的送站口,陳東實在車上,而自己在車外,揮手闊別,一別就是四年。

四年滄海桑田,他和陳東實都已不復如初。破鏡重圓只存在於詞典里,破鏡若真能重圓,也無法嵌合那些刺目的裂縫,世事總是難圓滿的。

「我心裡苦啊,」再抬起頭,陳東實已淚水滿盈,「等你經歷了我經歷過的這些事,恐怕只會比我更想去死.......」

他無助地滑跪到地上,雙肩包順著肩線,落到地上。夜風呼呼地吹,將眼淚刮成兩道水晶般的光痕,在路燈下粼粼發亮。

「我這輩子,這三十多年以來,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。我一直在縫補、在修建,在癒合、在完善,你告訴我,威龍,我究竟能做好什麼?我能拿得出手什麼?我曾經引以為傲的親人、我的愛人、我的朋友.......他們一個個因我而去,因我痛苦,離我遠走,而我這副身體,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,我這顆心,也早已經精疲力盡,再也活不動了........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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