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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女子道:「「你這人真怪,別人聽我唱這曲子,都躲得遠遠的,你竟覺得好聽?」聲音中已沒了哭腔,反而帶著幾分笑意。
李治笑道:「魚和熊掌,各有所愛。」
那女子奇道:「魚和熊掌,不是不可兼得嗎?」
李治笑道:「不必在意細節。總而言之,我覺得你的曲子很好聽,所以幫你一個忙,算是回報。」
那女子沉默了一會,輕輕道:「這如牢籠般的深宮之中,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個好人。」
李治微微一愣,道:「你不喜歡皇宮嗎?」
那女子低聲道:「若不是為了找小弟,我寧死也不願待在這種地方。」
李治道:「你入宮是為了找你弟弟?」
那女子道:「嗯。」
李治心中一沉。
從這女子談吐來看,似乎讀過一些書,但絕非世家子弟,他弟弟更不可能入宮做侍衛。
那就只剩一種可能,淨身入宮。
李治暗嘆一口氣,又問道:「他多大年齡,叫什麼?」
那女子道:「他叫朱順,今年十三歲,永徽七年,淨身入宮。」聲音悽然。
永徽七年,正是李治來大唐的第二年,李治心情更加沉重,道:「能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?」
那女子靜默片刻,問道:「永徽六年,朝廷在遼東作戰,向河北百姓收了一筆稅收,你知道嗎?」
李治心中一堵,道:「知道。
那女子道:「因贓官貪污,朝廷收了兩次稅收,導致河北五州民不聊生.」
隨著她娓娓道來,李治才終於知道,當年河北之事,他處理的並不完善。
當時因長孫羊貪污,河北五州很多百姓成為流民,朝著長安城進發。
李治命人在長安北面的三座縣城,賑濟災民,又將他們遷移到安西庭州。
然而五州流民並不是都來了長安,還有很多流民去了河南,其中便有一戶朱姓人家。
那朱姓人家原本也是個書香門第,祖上在隋朝做過官。
朱父屢次參加科舉,皆未及第,家業早已衰敗,抑鬱之下,一病不起。
便在那時,朝廷的稅收下來了,朱家最後一些存余都被官府收走了,朱父連吃藥的錢都沒有了朱母為替丈夫看病,只能找和尚借子母錢,後來還不起,房子被和尚收走了,只能成為流民。
朱父在路上便嘔血而死。
朱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,僅憑朱母一個婦人,自己都照顧不過來,如何帶五個孩子?
流亡路上,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便餓死了,只剩長女和幼子存活。
朱母心知剩下的兩個孩子,再跟著自己,只有死路一條,忍痛將長女賣了。
賣的錢卻被其他流民搶走,她去追錢時,幼子也被人拐走,朱家最終家破人亡。
幼子輾轉賣到長安,因麵皮白淨,人也伶俐,被賣到內侍監外院,通過了內侍監考核,送入宮中。
兩年之後,流落滎陽縣給大戶當廚娘的朱母,忽然被一名監門衛軍士找上,給了她一大筆錢,說是宮中一名內侍托他轉交給朱母。
朱母細問之下,才知幼子竟然入了宮。
她憑著這些錢,找到長女,將她從大戶中贖了出來,母女一起返回老家魯城縣。
在縣尉長孫詮的幫助下,母女總算恢復了正常的日子。
長女將母親安置好後,便獨自來長安,尋找幼弟。
普通人根本無法入宮找人,她只好前往殿中省外院,把自己賣身為宮女她容貌不俗,聲音甜美,歌聲動聽,最終被選中入宮。
然而長女入宮之後,便被分配到山池院,別說找幼弟了,自己也受到其他宮人欺凌。
一年下來,仿佛被關在囚籠之中,無法打聽到幼弟半點音訊,心中悲苦,這才在夜間唱此悲曲。
李治聽完後,久久不語。
朱家長女道:「你還在聽嗎?」
李治道:「在。
「怎麼不說話?」
李治嘆道:「心裡堵得慌,不知該說什麼。
朱家長女輕輕道:「你果然是個好人,只可惜這宮中好人太少了些。」
李治忍不住道:「山池院中那些宮人,為何要欺凌你?」
朱家長女幽幽道:,「這裡的女人都幻想著被聖人看中,視彼此為敵人,
相互欺凌,我出身低,最好欺負。」
其實還有一點,她容貌不錯,聲音好聽,容易引起其他女子妒忌。
李治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那女子道:「我叫朱貞蓮,你呢?」
李治道:「李水台。」
朱貞蓮微笑道:!「和你說了這些話,我心情好多了,多謝你了,李水台,我要走了。」
李治道:「等會,我還有兩個問題。」
朱貞蓮道:「你問吧?」
李治道:「你回到魯城縣後,感覺日子有沒有什麼變化?」
朱貞蓮沉默半響,道:「聖人給魯城縣免稅三年,大家日子都好過了一些,否則就算有長孫縣尉幫忙,我和母親兩個婦人,也無法恢復正常的生計。」
李治又道:「如今免稅時間已到,魯城縣百姓日子過得下去嗎?」
朱貞蓮道:「有那三年,大家都緩過來了,況且這幾年一直沒有戰爭,
日子慢慢好起來了。」
「役被免李治鬆了口氣,道:「最後一個問題,你這首長門賦,是跟誰學的?」
朱貞蓮感嘆道:「是楊御女,她唱這首曲子時,可比我傷感多了,我每次聽了都會忍不住流淚。」
李治暗暗點頭,朗聲道:「朱娘子,你儘管放心,我一定幫你找到你弟弟。」
邁步離開了花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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