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敬玄沉吟了片刻,道:「你最近經常來看望許兄嗎?」
駱賓王道:「也不常來,兩三天過來一次。」
李敬玄道:「許兄得癲病後,平日裡,身邊有沒有人照顧?」
駱賓王道:「聽許府人說,許公癲的厲害,周圍只要有人,就會大喊大叫說對方要害他。所以屋中並不留人,只在外面伺候。」
李敬玄點點頭,又問道:「可請了大夫看病?」
駱賓王道:「據我所知,許府倒是請了不少郎中,其中還有不少名醫。只不過,許公並不配合,還會面唾對方。」
李敬玄聽完後,露出思索之色。
駱賓王忽然道:「您問這些,是懷疑許公在裝癲吧?」
李敬玄微微一驚,沒想到此子如此鋒銳,竟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。
「那你覺得呢?」李敬玄反問。
駱賓王直言道:「依我之見,許公確有可能在裝癲。」
李敬玄道:「那你覺得許兄為何要裝癲呢?」
駱賓王沉默了一會,低聲道:「應該是為了保住性命吧?」
李敬玄微微一笑,道:「那你就錯了,許兄這麼做,是替聖人考慮。」
駱賓王愣住了,道:「還請李公指教。」
李敬玄緩緩道:「你想啊,如果聖人想要處置許兄,無論他癲不癲,一樣可以處置。」
「可聖人若是顧念許兄往日功勞,想網開一面,到時候群臣必定反對,讓聖人頭疼。」
「所以許兄這一癲,便給了聖人赦免他的藉口,群臣見他如此下場,便不會再緊逼,聖人也能得仁德之名。」
駱賓王道:「可外面已經有許多人都猜到他是假癲了。」
李敬玄道:「那也只會損害許兄的名譽,並不妨礙聖人仁德之名。」
駱賓王證證不語。
便在這時,屋中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。
「李老弟,駱郎君,你們都進來吧。」
李敬玄對駱賓王說這些話,就是給許敬宗聽的,讓他知道,自己已經明白了一切,他就沒必再裝癲。
兩人推門而入,屋中傳來一陣刺鼻的藥味。
地上有很多藥渣,這都是許府中人想要給許敬宗強行餵藥,被他打破藥碗所留下。
許敬宗坐在床榻上,披頭散髮,狼狐不堪,只有一雙眼睛是沉靜的。
許敬宗目視著駱賓王,感嘆道:「想不到老夫落難之後,竟是駱郎君留在老夫身邊,郎君高義,老夫絕不會忘。」
駱賓王下意識想要反駁幾句,然而瞧見許敬宗此時的模樣,話便說不出口了,拱手道:「在下也只是報恩罷了。」
許敬宗目光看向李敬玄,道:「李老弟,你覺得駱郎君如何?」
李敬玄道:「雖未見其才,但此等高潔品性,令人喜愛。」
許敬宗感嘆道:「如此好的苗子,老夫本想自己留著,收做門生,如今是留不住了,只能讓給你了。」
李敬玄拱手道:「多謝。」
駱賓王見兩人對自己評價如此之高,心中也暗暗竊喜。
許敬宗道:「賓王,你先去吧,老夫和李老弟說幾句話。」
駱賓王拱了拱手,告退離開了。
待他走後,許敬宗臉上的表情就變了,眼睛冷的仿佛能夠凍傷人一般。
「敬玄,蕭嗣業死了嗎?」
李敬玄望著他仇恨的眼神,嘆了口氣,道:「已經病逝。」
「蕭氏其他人呢?」
李敬玄低聲道:「大理寺並未找到證據,依我看,陛下也拿不準是不是他所為,如今蕭嗣業既死,陛下應該不會再追究了。」
許敬宗忽然揮動拳頭,在床榻上用力猛砸了幾下。
李敬玄吃了一驚,道:「許兄,你———」
許敬宗咬牙切齒道:「這個奸賊,故意病逝,讓陛下和朝野對他產生憐憫,
也就不追究他們蕭氏了。這跟當初蕭氏謀反之時,他舉報族人,是一樣的手法!」
李敬玄沉聲道:「此人確實可怕,連自己的死都拿來做文章,不過他既然死了....」
許敬宗怒視著他,道:「他死了又如何?他蕭嗣業害得老夫家破人亡,老夫若不復仇,死不目!」
李敬玄見他神情,嘆息一聲,沒有再勸解。
許敬宗深吸了幾口氣,表情慢慢平復,抬頭凝望著李敬玄,道:「敬玄,你想不想做禮部尚書?」
李敬玄微微一驚,道:「許兄,你這話是?」
許敬宗眯著眼道:「只要你想做,我就能讓你上位。」
李敬玄現在是門下侍郎,因他被罷過相,以後再想升職,難如登天。
若是能升為禮部尚書,黯淡的前途,又將升起些希望。
「我當然想升職,只不過—」
許敬宗眯著眼道:「你覺得老夫如今沒能力幫你了嗎?」
李敬玄忙道: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許敬宗擺手道:「你這樣想,我不怪你。不過你想想,老夫做了十年的禮部尚書,會沒留下後手嗎?」
李敬玄眼中一閃。
許敬宗接著道:「這十年來,我將禮部進行內部整改,我每次的動作很小,
誰都沒有察覺,所以無論誰來執掌禮部,前三個月,禮部必定陷入混亂。」
李敬玄不由露出敬佩之色,光憑這一手,他就遠遠比不上許敬宗。
許敬宗道:「我會將如今禮部情況,詳細告訴你,如此一來,朝堂之上,只有你能讓禮部恢復穩定。」
李敬玄拱手道:「多謝許兄。」
許敬宗抬手道:「僅憑這一點,也還不夠。需得有人舉薦你,你才有施展的機會。」
李敬玄頓時又皺緊眉頭。
許敬宗牽涉謀反之罪,他的人脈已經用不上了,李敬玄自己的人脈中,也無人可以舉薦他擔任禮部尚書。
許敬宗眯著眼道:「最近老夫確實有些倒霉,但也並非全都是壞事。」
李敬玄若有所思道:「許兄是說」
許敬宗緩緩道:「你注意到沒有,這次聖人返回長安後,對皇后似有不同。
皇后曾出宮找過老夫一次,又去過大理寺,聖人卻什麼都沒說。」
李敬玄點頭道:「不錯,我跟隨陛下巡狩時就注意到,陛下與皇后殿下關係更加親密了。」
許敬宗道:「這對我們是有利的,皇后殿下先前不肯接觸我們,是怕陛下猜忌,如今再沒這個顧慮了。」
李敬玄遲疑道:「可隔了這麼多年,皇后殿下還願意幫我們嗎?」
許敬宗笑道:「那是你不了解皇后。她一向恩怨分明,善於隱忍,得罪過她的人,過二十年她也不會忘。反之,對她有恩的人,她也會記在心裡。」
李敬玄深吸一口氣,道:「許兄之言有理。」
許敬宗從袖裡取出一封信,遞給了他。
「明日你拿著這封信去見皇后,只要她看了這封信,你便有五成機會,坐上禮部尚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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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敬玄大喜,伸手便要去接這封信,許敬宗卻並未鬆手。
「許兄,你這是—」
許敬宗凝視著他,道:「敬玄,有件事我要拜託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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