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超上前迎他,說:「都買車了啊。」
顧山行沒做過多解釋,準備放下貨就走,郭超拉住他,老道,又熟稔:「還生氣?就算不在哥這兒幹了,連口茶都不喝就要走,也太不給哥面子了吧。」
顧山行只得到他辦公室坐坐,郭超愛喝閒茶,招待人就燙一壺烏龍茶,上好的鳳凰單樅。顧山行品不出來好壞,只覺得茶都那樣,又是那么小的杯子,喝半天累人。
郭超這人就那樣,說好聽點是心寬,口若懸河,跟顧山行坐一會兒,又開始吹噓他新進了一台機器,花了不少錢,但是產能高啊!顧山行默默的聽,郭超講的唾沫星子橫飛,最後說,走,帶你去看看。
新機器過於龐大,這個倉庫放不下,郭超又盤了一個倉庫,專門放這台機的。地兒也不遠,郭超開車帶顧山行走了不過十來分鐘,到了以後仍在講,他從顧山行那兒買的機器就是給這台機用的。
與以往的小機比起來,新機器算龐然大物了,顧山行目測這台機花了郭超不少錢,要麼是找到人投資了,要麼是貸的。
臉生的工人在前端調試機器,見老闆來了,打了聲招呼。郭超就帶著顧山行在一旁圍觀,顧山行有時候挺佩服郭超的,好像天生做生意的料,能說,半虛半實的拼湊,他好像就做不到。郭超只管說,顧山行眼神都放在機器上,多攜帶突然出現卡頓,操作工掌控不住,衣角一下被卷進去,眼看越絞越多,郭超也發現異常了,愣了下。
「快去切斷電源!」顧山行推了郭超一把,人往操作工那邊去。牙盤絞動,機械重力帶出一輪黑洞,要把人給吸進去,操作工來不及做出反應,前傾著要栽進機器里。顧山行臉色有些白,最終還是伸了手,把操作工給拽出來。
血濺在操作工的臉上,他嚇傻了,脫力的癱倒在地。
郭超剛跑過來,就看到飛出的一根手指,他怔一秒,等看清顧山行滿臉痛苦的攥住右手手腕時,猛地撿起地上的指頭,咒罵一句:「艹!去醫院!趕緊去醫院!」
顧山行像要溺斃在痛苦的海洋里,上下沉浮,十指當真連心,被削掉一根指頭,就像被剜碎了一整顆心。他有些喘不過氣,滿頭滿臉的冷汗,在炎熱的季節里,他分明是又受了一次刑。
到下班時間,陳如故給顧山行打電話,沒人接,事出反常,他一遍又一遍的打,終於在接通後,聽到郭超粗嗓道:「出事了,來醫院吧。」
晚高峰堵到人心煩,陳如故沒有催促司機快一點,他扭頭望向窗外,天幕暗下來,大廈高樓里的燈光像在白晝吸滿了能量,一到晚間就格外的刺眼。
等陳如故到醫院,顧山行的手術已經結束了,郭超坐在廊道上,彎著腰,看地面,聽到陳如故的腳步聲才抬起頭。
「人沒事。」郭超驀地侷促,他一直在想,要不是顧山行,今天那台新機器是不是就要把工人絞成肉泥,他是不是得背上一條人命了啊。
陳如故提著的心落回一些,卻也還是不放心,他跟郭□□過面後就讓郭超走了。醫生告訴他,送來的很及時,手指靈活程度要看後期癒合情況。
陳如故心裡不是滋味,給顧山行轉了單人病房,人還沒醒,他守著病床,不敢摸顧山行被層層包裹的手。他是第一次意識到一個職業的危險性,後怕,又心疼。
顧山行醒來是在後半夜,醫院裡涼,窗簾未拉,窗戶暢著,灌進來香樟樹的氣味。陳如故壓著他被子,趴著睡。顧山行想摸摸他的頭髮,登時牽動受傷的手指,鈍痛傳來,顧山行發出一聲悶哼,驚醒了陳如故。
陳如故摸黑去開燈,燈棒滋啦,喚醒滿室的光。
顧山行眯了眯眼睛,陳如故已經到他跟前來了,不說話,好像是剛睡沒一會兒就被他吵醒,熬紅的眼睛看上去要落雨。
宛如一場沉默的對峙,顧山行看他,想說吵醒你了,或是不好意思,麻煩你了。要怎麼開口呢,已經麻煩了啊。
他伸左手,陳如故繞到床那頭,窸窸窣窣的爬上病床,避開他右手,幾乎是趴到他身上,乾燥溫暖的嘴唇印上他嘴巴,貼在他耳邊小聲講話:「嚇死我了,哥哥你是不是疼暈的,醫生說你晚飯的點兒差不多就能醒了,怎麼睡到現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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