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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養的怎麼能抵過親生的。只是他們太不厚道,過於厚此薄彼,顧幻真的好脾氣在他們的訕笑中消散如雲煙,她牽孩子的手,問:「要不要跟媽媽走?」

他沒有反應,不抗拒不接受。

顧幻真便把他抱起,讓嶙峋的他坐在自己手臂,晃悠,哄著問:「兒兒叫什麼名兒?」

「老大。」他吐出自己的名字。

顧幻真眉心又是一擰,脆嗓說:「老大不是名字,你兩歲,他們還沒給你起名字?」

他覺出她語氣中的壞情緒,條件反射地要往她肩膀縮,躲慣了,像是經常挨教訓,學會了察言觀色。顧幻真忙把他一晃一晃地顛,說:「媽媽沒說你,不怕啊。給你起個名字行不行呀?」她望著秋季漸趨蕭索的山,細語道:「叫山行好不好,你以後就叫山行。」

顧山行就被顧幻真帶在身邊帶了三年,稱不上走南闖北,但坐過驢車和馬車,騎過騾子和水牛,他好喜歡那片濕潤潤的土地,因為插秧時顧幻真會把他栽進土裡,說:「好兒子,可不敢動,動了來年就長不高了。」他聽話的一動不動。

她幫農民插秧,顧山行手裡就拿著苞谷,餓了便生啃。

後來到了該上學的年紀,她不得不為他停在某處,挑選一所學校入學,她於是便在那所學校任教。

顧山行五歲,直接上一年級,插班生,被老師臨時安排在最後一排。他認生,話本就少,上課只聽前面同學嘰嘰喳喳,好像樹上的鳥飛進班裡。

課間上廁所,他站起來,看見前排的同學吃驚的看他,彼時尚圓的眼睛瞪成葡萄珠子,說:「哥哥,真高,像個塔。」

嘴真是碎,顧山行又隔了一天才知道前排同學的名字,陳如故。

陳如故一直哥哥哥哥地叫,直到升到二年級時意外得知他比自己還要小,只是長得高,後面就再不叫哥哥了,沒面子!

顧幻真帶顧山行在這所學校只待了兩年,因她不是正式教師,恰好又有變動,無奈只得帶兒子遷往下一處。

顧山行的童年無比漫長,像一場熱帶動物的遷徙,他在變動的環境中逐漸寡言,一個集體,似乎只有他在動盪,於是尋求不到認同感。他分不清自己是掉了隊,還是在孤飛。很長一段時間裡,他沒再跟媽媽講過心裡話,溝通開始匱乏,他能做的事情只有學習,並借著課外閒暇時間,拆開手頭有的遊戲機或是遙控板,零件散落一地,他覺得心裡舒坦了,便安安靜靜的把它們還原。

顧幻真忙於工作,顧山行是她的孩子,山區里那些無書可念無學可上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,她始終秉持著一顆初心,只是在偶爾,也會覺得自己作為一名母親,不大稱職。她總想,要先叫那些孩子去讀書,他們好了,山行也就好了。山行是一個人,又好像是一群人,她把他帶在身邊,就像是把他們都帶在身邊。

她也對少年時期的顧山行抱有期望,只是她不講,你應該做什麼,她總會問,你想做什麼?顧山行想的事情無限多也無限大,他想變成一隻可以跳躍山頭的長鼻猴,或者是成為一頭國王象,他想在銀河裡開一家自行車修理鋪,他還想變成裁雲聖手去修剪天上的雲。最後的最後,他抱著雙膝蜷縮在縫紉機旁,說媽媽我可不可以做一隻松鼠,他伸出拇指和食指,拉出一個雪餅直徑的長度,說這么小,住在媽媽的肩膀上媽媽也不會累。

顧幻真發現,他只在偶爾,偶爾想當一回人,大多時候他身上都有一種坦率的動物性。她無法去糾正,做人也是極好的,是珍貴的,是假使生命無法寫成一部史詩,那麼就讓它在平凡里鮮活地動盪也僅此一次的人生。

顧山行初升高那年,顧幻真終於決定,定下來吧,因為高考很重要,千軍萬馬過獨木橋,絕非誇張。

她選了頂好的高中要顧山行去考,顧山行其實有些偏科,理強文弱,考進去也並不難,她叮囑他以後要儘可能的把各門學科都打好基礎,因短板往往會成為一些決定因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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