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知秋能屈能伸,裝模作樣地看看天色,甩得大袖簌響,離去之前不忘警告謝瀾安:「你莫出府,此事未了!」
「叔父莫走啊,」謝瀾安看著那張色厲內荏的臉,語氣真誠,「留下來喝盞茶?」
謝瑤池不敢笑,謝策想笑卻低頭忍住了。
待謝知秋拂袖而去,謝策輕咳了聲,板正臉色,讓五娘也回房去。
謝瑤池總算鬆了口氣,她知道大堂兄有話單獨要與阿姊說,仍有些依依不捨地黏在謝瀾安身邊,看不夠她似的:「阿姊……」
謝瀾安起身幫她理了理髮鬢,始才露出一點笑意:「好小妹,今日多謝你仗義支撐,去吧,我晚些時候找你說話。不用怕三叔,他若遷怒你,就遣雲雯來找我。」
謝瑤池眼睛水亮亮的點頭,裊娜纖身去了。
俄而風起,清幽庭院枝頭的楊槐葉沙沙翻飛。謝策背手往風口處挪了一步。
他注視著瀾安,忽道:「好像矮了些。」
謝瀾安一愣,失笑:「從前鞋裡墊著木托。」
只這一句話,就讓謝策沉默下去,冷臉也扮不住了,「苦不苦?」
謝瀾安心頭微動。
還以為他會先問自己關於五叔公匆匆離去的內幕,又或者追究她女扮男裝之事。
到底是君子風度的堂兄啊。
謝瀾安無所謂地搖搖頭,她死而復生,辛苦的只該是別人了。她揖了一揖:「越序搶了阿兄的嫡長孫,是含靈之過,只是我尚有事未競,家主之位暫不能還給堂兄,容我之後向叔父與兄長請罪。」
「阿兄難道會和你爭麼?」謝策氣笑,隨即有幾分失落。
他總覺得瀾安恢復身份後,身上多了層淡淡的隔閡感。
從前被贊為謝家玉樹的她,是多麼隨和蘊藉的一個人,內有主張,卻又平易近人,不激不厲,如美良玉。如今換回女子身,和氣反而磨盡了,露出內里的稜角。
像滿身的刺。
謝策壓下複雜的心情,正色道:「方才我在族老面前之言,都是真心話,你接掌謝家一年來,將族務處理得井然有序,我自認做不到比你更好。」
他想了想,「可是那些族老不是好說話的,你過了今日這關,以後還有得磨,家族之內都如此,外議更不會少。將謝府置於爐火之上,終不是長遠之計,近期你莫如靜處內宅,不要多事,我替你頂著外面,等父親回來再議。」
「阿兄方才還說信我。」
「可你……」
「可我畢竟是個女子,對嗎?」謝瀾安望著他的眼神過於通透,謝策一噎。
謝瀾安當然明白堂兄是一片好意,他是真心想保下她。但他生來便是理直氣壯的男兒,也難免覺得,出了事情由男人解決是天經地義的。
男人可以高姿態地說一句,「我不與女人爭先」,而女子想要與男子並肩而行,卻只能爭,不能退。
可是如此一來,又被冠上野心勃勃或閨中異類的名聲。
方才有位叔公說,謝家對男女子侄一視同仁,這或許是有形的公平,可經不起推敲的世俗人心裡,難道不曾藏著許多無形的不公?
「阿兄,」謝瀾安的眼睛漆黑平靜,「你若信我,便等一等吧。」
謝策覺得瀾安身上的那種高深莫測又浮出來,他不明白,抿著唇問:「你要等什麼?」
「等有人請我出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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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讓我出去!憑甚關我!」
湘沅水榭里瀰漫著泥土翻鬆的氣味,院中但凡沾水的地方皆已填平,水榭二字,已經名不副實。阮碧羅怒視院中的守衛,不知第多少次被攔截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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