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羨的心思更單純些,自從發現了謝府藏書樓的藏書之豐,他便一股腦地扎進這座寶庫,也不怕人說他攀附新貴。
反正主家不趕人,他便往來借書。
這日謝瀾安卻在書樓底下等著他。
束夢站在她身後,嬌細的懷裡捧著幾摞高的卷宗,搖搖晃晃保持著平衡。
何羨有些意外地走近,謝瀾安手指往那些紙堆上一點,開門見山:「上一次北伐戰中,戶部入檔的帳,有沒有興趣算一算?」
何羨更為怔營。
說實話,在謝府出入這麼久,他依舊看不透謝娘子是個怎樣的人。
他既不明白,謝娘子身邊既有那麼多優秀的郎君為伍,本應當眼高於頂,為何還願意對他這樣的平凡角色和善可親,大開方便之門?也不懂得,她是如何做到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,聽政又掌兵的。
她所求又為何?
「我……」何羨思索了片刻,謹慎地問:「這是戶部不示人的密檔吧?」
謝娘子協同督辦北伐事宜,自然可以調看,他卻沒這資格。
謝瀾安輕描淡寫地說:「戶部不是姓何麼?」
何羨一愣,苦笑起來:「那個何和我這個何,可不一樣啊。」
「那要試一試才知道。」謝瀾安眼裡閃著淡然通透的明光,慢悠悠道,「除非郎君覺得,自己的數術在何氏里算不得數一數二,擔不下這攤事。」
何羨再不聰明,也明白了謝娘子絕非只是讓他算算數這麼簡單。
他斗膽對上那雙鎮靜清逸的眼眸,忽然有種直覺,只要他今日點了頭,他和他阿父清苦的生涯,很快便會天翻地覆。
這是一位雖令人不知底里,卻依舊莫名信服的女郎。
至於他的數術,當然數一數二!
因為其他家族兄弟根本就不稀罕碰這玩意!
少頃,何羨吃下這個激將法,伸手從小婢子手上接過累累卷宗,沉下一口氣問:「娘子要我算什麼?」
「軍糧從京城批紅到調配到位的時間、運送人力、輸送時長、消耗速度……」謝瀾安早已在心裡考慮周全,一連串報出來,最後加重聲音,「越細越好。」
「好。何某……」何羨不自覺點頭,還欲說什麼,忽然看著一個方向頓住了。
他的對面,一個白衣郎君手拿著一本書,漆黑的眼仁正靜靜望向這邊。
謝瀾安隨之望去,看見是他,唇角松松一勾。
唇紅眉黛,容顏雪白的小郎君,仿佛在沒有樹蔭的夏日下多站一會兒,日光就會曬化了他。
印象里好像有些日子沒瞧見他了,謝瀾安招招手,她這裡有蔭涼。
胤衰奴被她發覺,抿唇矜持地走來,身上輕麻質地的衣擺隨著行步輕拂,含有柳動漣漪的風致。
他輕喚了聲「女郎」,不好意思地垂低眉眼:「這書上我有一處不通,不知女郎空不空閒?」
那日謝瀾安給他書時說過,他有不懂處可以來問。
這是個很好的機會,但胤衰奴一次也不曾用,他一次也沒有因自己的私心,去打攪有大事要做的女郎。
可今日謝瀾安與別的人在一處說話,他就有不懂的問題冒出來了。
這邊的事已談妥,何羨識趣,與這位小郎君點頭致意,向謝娘子告辭,去藏書樓里啃卷宗。
只是離開時不免猜測,這名郎君和謝家娘子是何等關係,長得也太……出挑了些。
胤衰奴還是半斂著眼,伸出淡粉色澤的指甲,將書上費解的詞句,指給謝瀾安請教。
謝瀾安搭眼一看,隨口答了,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他,「這都不明白?」
「我笨。」胤衰奴過了會兒,從唇間輕溢出兩個字。
輕瑟低落的語氣,仿佛不是在惱自己笨,而是撒嬌著,求你教教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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