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越這片爛攤子,士族也好,山宗也好,是收拾乾淨的時候了。
謝瀾安視線移向胤奚,眸里的清寒一霎冰消,「你——」
「回府治傷」還沒說出口,胤奚道:「我護女郎一程。」
刀槽飲過血,他雋麗的眉宇真像新開了鋒,浮現裁墨般的峻利。
只是依舊不敢正眼看謝瀾安,沉默地牽過她的坐騎韁繩。
謝瀾安頓了頓,知道他拗,沒再趕人。
她馬後站著玉冠襴衣的楚堂,胤奚在外,這位中原楷模的高徒便頂上了謀劃的位置。胤奚掀起眼皮掃過去。
楚堂知趣一笑,自覺地讓出地方。
玄白眼珠轉了轉,上身俯在馬脖子上,閒的撩撥頭前那人:「誒,胤兄,方才那一刀神氣啊。」
哪壺不開提哪壺。
胤奚正怕女郎介懷他凶野不堪的一面,背影峻冷,沒理玄白。
謝瀾安在馬上閒閒道:「管不住舌頭,自己把嘴縫上。」
玄白露出被偏心對待的受傷表情。
牽馬下山一路,胤奚始才親眼看見昨夜廝殺的戰場。
打落的箭矢和刀械隨處散落在山徑兩旁,長過膝蓋的荒草叢被踏成方陣,隱約還能看出列陣的痕跡。幾處野火未燼,蕭索的余煙迎著朝陽裊裊升空。
浮玉山匪被生擒三百餘人,俘虜用麻繩穿成了串,這會兒都在山腳下看押。
清點完傷亡人數的賀寶姿迎面看見女郎一行,目光落在披裘的胤奚身上,由衷地招呼:「胤郎君。」
她頗顯自責道:「之前大意,讓賊頭從包圍里跑了,連累郎君……」
「不妨事。」胤奚聲音沉靜,「女郎運籌帷幄,賀校尉領軍來得及時,大家配合默契,才有這場完勝。」
「話雖如此——首功麼自然是郎君的!」旁邊竄出一道活潑嗓音,是十武衛之一的陸荷。
她臉上掛著兩道烏黑還來不及抹,悄悄沖胤奚豎了個大拇指。
不止是她,再向下走,遇到池得寶、同壇她們,拜見過謝瀾安後,也一口一個「胤郎君」、「胤先生」、「小郎君」,五花八門地打了一路招呼。
如今軍伍里已經傳遍了,昨夜若非胤郎君遙相指揮,哨號為陣,也不能這麼順利地將山匪一網打盡。在那些連兵書都看不進幾頁的兵士眼裡,吹幾聲哨就能定下一戰勝負,那得是多了不得的人物啊。
加上張三瀾的腦袋被高掛桿頭,左右一打聽,又是胤郎君的功勞,妙算之外又添勇武,令眾人更為佩服。
謝瀾安目光柔和地看著鞍側的頭頂。
胤奚不爭風頭,她手下帶出來的人里,何羨已是戶部侍郎,賀寶姿為立射營校尉,楚堂也在士人館嶄露頭角,只有跟隨她學得最多的,反而籍籍無名。
此仗是他出鋒第一戰。
見血封喉,贏得堪稱漂亮。
部曲兵力耗損十不過一,此刻集合在山泊旁邊。謝瀾安下馬,眾兵士卸戟跪拜,喊聲中夾雜著激動:「拜見女君!」
這批兵雖然掛著撥雲堡的名頭,但當初離開金陵時,周堡主同他們說得明白,他們留在家鄉的老小都由謝娘子出錢贍養。家中有學齡子女的,還可以入讀謝娘子辦的學塾,將來未必不能出個讓祖墳冒青煙的,就此改變三代為兵戶的命運。
便是他們自己,來到錢塘後被編入伍,將軍教的也都是真本領,每日習練雖說比從前辛苦,但吃穿不愁,也無人隨意糟蹋他們。
誰都分得清好歹,謝娘子待他們仁義,他們感念效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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