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如其來的驚悸,如對面照鏡。
扇柄還抵著胤奚下巴,謝瀾安下意識往回抽。「啪」地一下。
胤奚伸手扣住扇端。
他話語間的嬌氣不知如何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清如酒泉的嗓音:「女郎不是還有話問?」
難道他一直沒有醉,之前都是在有意逗她?可他若不是渾醉了,豈敢如此?謝瀾安牙根輕咬,捏著扇柄暗中與他角力,臉上卻綻出真假莫測的笑意:
「喝了點酒便顛三倒四,問什麼你不交代?還用別人費功夫麼。」
「不一定的。」胤奚眼波中的霧氣沒褪,手上的勁也沒松,眨了眨眼,「女郎教過,示敵以虛,後手衰奴自然留了的,女郎不探,怎會知道有沒有。」
謝瀾安若就此放手,也就不用和他歪纏,局面也就解了。可這柄玉骨絹扇是她不離身的用物,她也從來不是放手權柄的性格。
面對不知哪根筋搭錯,膽敢以下犯上的小子,她索性較上了勁,一雙寒水清眸乜過去。
「酒量長了,膽子也長了嗎?」
「女郎,為什麼要躲呢?」
胤奚五指輕扣,偏不讓扇端離開喉頸,如同攥著一把無鋒的匕首對準自己,目光卻柔情。
他將她之前的話原樣奉還。
躲避,是因為抗拒,抗拒,是因為被吸引。
這念頭甫出,便被謝瀾安霎目驅散,好險著了這禍水的道!真是三日不見,花樣翻新,他以為憑這樣便能攻略她的心關城府?
一剎被激起勝負的欲望,女子鎮定地直視回去,指節用力。
胤奚到底不敢真的與她爭力,拉扯片刻,輕輕鬆開手。
扇子物歸原主的剎那,謝瀾安立時起身,粉面含霜地指向胤奚,「少爺練的好酒膽啊,你既這麼能耐,另一壇也——」
打定主意要說句狠話降住他的,可話到一半,無意看見胤奚手背的傷疤。
軍醫說,這一箭戧掉了他一大塊皮肉,又耽誤了一夜,傷口看著嚇人,幸好未傷筋骨,否則別說提刀拉弓,便是拿筆也成問題。
當時胤奚自己一副無關痛癢的沉定,倒是那個被他救下的侍衛,對胤奚感激涕零地掬首。
謝瀾安悶悶把話咽了回去。
他總有本事讓她在最生氣的時候心軟。
她調開視線,鴻門宴誰劉誰項也鬧不清了,抬步離開這間酒香里混著春日酴醾花氣的屋子。
胤奚從鬆開扇子開始,便在幾後垂眼坐著,蔫蔫的不知想些什麼。
餘光映入女郎轉過桌角颯沓欲去的羅襪,他扣起中指,輕輕一彈。
謝瀾安膝彎突地一軟,身體不防向旁跌去,正被胤奚接個滿懷。他順著女郎的力勢後倒,像枝柔韌的折柳,老老實實被謝瀾安壓在身下當墊子。
謝瀾安迎頭被她欲要逃離的迷濛香氣罩了滿懷。
她甚至懵了片刻。
「胤衰奴。」她本就有些神思不屬,只是不肯承認自己定力不濟,會栽在這個盤絲洞裡。方才走得急,便也不確定是自己刮到了案角,還是被人動了手腳,唯獨氣勢不能輸,在上面俯視那雙幽深的眼睛,「你做的?」
一枚五銖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骨碌幾個轉,無聲落在鋪地的莞席上。
胤奚的眼神比初生的雛獸還無辜,「女郎沒站穩,幸而不曾磕……」
誰知謝瀾安問完那句話,根本沒想著聽答案,撐臂就要起身。兵荒馬亂,也沒留心她的掌心正按在胤奚月匈尖上,男子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,一抹可疑的紅暈從他的耳根蔓延到脖頸。
他偏開臉,那是一種漫不經心的鬼鬼祟祟,彈指磕上謝瀾安的麻筋。
於是起到一半的人重又跌回身上。
換來男子一聲隱忍的悶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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