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卑鄙地利用了這一點,引她誘她,隨她施為,她卻根本不懂他方才在躲什麼。
胤奚仿佛看見了羊腸巷裡,覆階的無瑕白雪旁,被無數隻腳踩踏出來的泥濘長道。
更髒的是,他竟然開始回味方才發生的一切。
他偏頭,拎起剩餘的半罈子酒,自暴自棄地仰頭往喉嚨里灌。
如果明早他都忘了,就當他還不配渾無弱點地站在女郎身邊,不配記得這卑微又美妙的賞賜。
·
瀾安出門走出幾步,才察覺到自己的唇角是翹著的。
她立刻壓平嘴角,冷酷地想:怎麼能不生氣呢?這小酒鬼以下犯上,雖說立了功吧、獻上美色也算愉悅了她吧、最後也敗下陣來了吧——可功過也不能相抵。
得寸進尺,莫過於他。
一步步縱容失地,她原則何在?
正想到這裡,迎面從月牆進來一道身影,謝瀾安的笑意倏然隱沒。
阮碧羅身披一件薄薄的雀金緞氅,身後無婢女跟隨。她瘦得深凹的眼睛,銳利地射在謝瀾安身上:「你從誰那裡出來?」
謝瀾安住的院落是阮府獨院,門口自有侍衛。但做母親的要來看看女兒,想也攔不住。謝瀾安道:「母親有事嗎?」
阮碧羅定定看了謝瀾安兩眼,忽地笑起來。
謝瀾安微怔,已記不清上一次見母親笑是什麼時候。她皺起眉:「你笑什麼?」
「我笑我教養你二十載,竟不知我家瀾安也會臉紅。」
謝瀾安凜神,臉上閃過一絲不確定,便聽阮碧羅繼續陰陽怪氣:「口口聲聲說和我不同,原來也會為一個容色出彩的男人神魂顛倒,全心信任——可你怎知,他不是為你的身份和你能給他的便利,與你虛與委蛇?等他有朝一日背叛你,有你後悔之時!」
婦人的譏諷如一盆涼水,兜頭澆滅了方才屋裡氤氳的一切曖昧。
前世,在她收楚清鳶為門生時,母親怒其不爭地說過同樣的話。
謝瀾安襟懷冷卻,只是這心冷與胤奚無關,她聲音淡漠:「人我用得起,自然就信得起。」
世間的男歡女愛,於她而言,於她所為之事而言,皆不值一提。她不要的,誰也纏不上來,只不過人之大欲,一時興起,她相中的,別人也不能不給。
她掌得住。
「母親還是少操些閒心,多保養身子頤養天年吧。」
·
阮厚雄尚不知自己精心窖藏的三壇美酒,都祭了胤奚的五臟廟。
前一天胤奚喝完,也沒墊什麼吃食在肚子裡,次日醒來,睜眼見自己倚案而眠,竟是坐著睡了一宿。
爐中的香已經燃盡,他低頭,衣襟還像昨日荒唐的那樣散亂著。
胤奚瞳孔輕縮。
身體的感觀復甦,胤奚才一抻腿,又蹙眉低嘆一聲。難得自惱地緊了緊手掌,就這麼沒出息麼。
正房靜悄悄的,胤奚收拾好自己,清清爽爽來到廊下時,謝瀾安也同樣恢復了平時的清冷。
兩人的眼神對上,各有各的鎮定自若。
仿佛昨日那兩雙含著暗昧情愫對峙的眼眸,只在夢中。
屋壁上提早掛上了數九寒梅圖,謝瀾安呷了口老太太大清早遣人送來的甜棗湯,在未點睛的空白梅枝下抬眼,「有事?」
「有。」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