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祭酒?」褚豹揪著她的話不放,「當初正是你動動嘴皮,發動了這場南北之戰,如今再來輕飄飄地祭一回,賢德的名聲也到手了。那我北府損失的這兩萬條性命怎麼算,算你頭上嗎?」
他一直認為,這場戰爭的推動是謝瀾安和皇室合起伙來,有意消耗北府的實力。戰前褚豹曾勸過父親,不要輕率北征。
但他也知道,父帥很早之前便想攻打北尉一逞英豪,再加上各大世家的千萬助軍錢,很難不讓人動心。
「算我頭上吧。」
不承想謝瀾安一口認下。
這女子面不改色,在險峰之上沐在熹光之下,說:「不瞞大司馬與少將軍,北伐是我必踐之願,不止這一戰,往後每一戰,死多少傷多少,一律都算我頭上。傷多少陰騭,謝含靈都接著。」
胤奚眉心倏爾一緊。這話不止令謝瀾安身邊的人變色,連褚豹也卡了殼。
褚嘯崖難得動容,眸里的挑逗之色淡了兩分,他深深看謝瀾安一眼,「大丈夫提千兵入死地,生是豪雄死為鬼傑,都是自求,何用別人擔陰騭?豹兒,不可對謝娘子無禮。」
褚豹這才消停下來。其後,兩撥人馬下山,謝瀾安果然入營,面北,向陣亡戰魂酹酒三杯。
褚嘯崖全程觀望著謝瀾安的蠐領楚腰,是越看越愛,等她祭完,他含笑上前一步:「本帥鈴閣中已備好酒菜,請小娘子移步,有什麼話,咱們邊吃邊談?」
賀寶姿擰眉才欲開口,謝瀾安向自己身後掃了一眼,不曾扭捏,神色間更無一絲忌憚與顧慮,反客為主地比手:「大司馬請。你們在外等著便是。」
鈴閣之外,胤奚沉下一口氣,在一眾護衛中第一個背過身,守門而立。
玄白與允霜對視一眼,女郎謀事從無失算,什麼人帶什麼兵,哪怕面對北府雄兵,他們這些底下人也不能泄了底氣,亦定下心神守在帳外。
謝瀾安一進主帳,便覺出這帳中的氣味和二叔那裡的茶香沉水不同,是鐵氣中夾雜著一片陌生雄性氣息,極具侵略之感。
她忽略掉這片領地裹挾的壓力,淡然坐在方席間。
褚嘯崖自己坐胡床,大馬金刀給小娘子添滿一杯酒。
「說起來,謝娘子可是第一個入我軍帳的女人。」褚嘯崖摩挲著酒壺,目光別有意味,落在謝瀾安瑩光凝脂的臉上,「咱們之間,是不是還有一筆庾家的舊債沒有算?」
謝瀾安沒有動案上酒食的打算,淡然抹開摺扇,「大司馬何意?我不解。」
褚嘯崖笑了一聲。當初庾太后決議北伐,就是眼前這小女子對他說太后願出一千萬錢,換兩名庾氏子弟入伍監軍。後來庾氏造反被誅的消息,從金陵傳到前線營中,那兩個庾家的餘孽紅了眼,險些引起一場小譁變。褚嘯崖派兵將人摁住,卻聽那庾青谷破口大罵:
「姓褚的,你當初訛走庾家一千萬錢軍費,原來你早就與謝瀾安裡應外合,算計我庾家!」
褚嘯崖聽這話頭不對,仔細拷問之下,才明白他和太后都被謝瀾安擺了一道。
關鍵是,那筆軍費還被謝瀾安扣下一半,並沒落進他的腰包。如今太后黨已倒,縱使追究此事,謝瀾安也無罪可論,那錢自然更追不回來了。
此刻,這膽大弄險的女娘還一臉無辜相,褚嘯崖真是對她愛不得恨不得,遠不得近不得,牙尖都痒痒。
他盯住女子:「好,且不說此事,還有另一件事。當日在樂遊原湖心,本帥曾言待我凱旋,必向宮裡請一道賜婚,此事,小娘子沒忘吧?」
「當然記得了。」謝瀾安笑得容與雅致,面對從屍山血海趟出來的人屠,八風不動,「大司馬當初不是說要向太后娘娘請旨嗎,您去啊。」
褚嘯崖腮骨輕棱。
誰不知道庾太后和靖國公已經倒台,如今換了小皇帝當家。她謝瀾安的母家是何等底蘊?烏衣巷謝氏,錢塘阮氏,再加個坐擁西府的謝荊州,皇帝最清楚權柄受制的滋味,怎麼可能允許西府與北府強強聯合?
漫說是他難娶,放眼天下,什麼樣的人有資格娶到這樣的謝氏家主?
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,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,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,请与我们联系,将在第一时间删除!
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