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比直接斥罵他們來得更重,肖浪心有戚戚,允霜羞愧欲死。
方才衝著主子心口去的那一箭,若非胤奚離得近,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下來。
允霜哽著喉聲:「主子放心,屬下一定排查乾淨。」
一半人留守護主,其餘侍衛們四散去封鎖消息,幾個人潑水洗去道上的血跡。
賀寶姿小心看著謝瀾安襯在火光下的側臉,低聲道:
「胤郎君身手不俗,多智機變,娘子毋須……」
她聲音越來越小,說不下去了。
朱雀驛館的驛丞已經要歇下,得知謝御史蒞臨,連忙正衣冠帶領手下人迎出。
謝瀾安不用他的人,賀寶姿帶著武婢們清了場,給謝瀾安清理出一間寬綽的上房。
春風不知趣,無聲潛入簾帷,撩動輕紗般的燭影。謝瀾安靜坐在堂中,提前請醫郎過來等著。
那支折斷的漆箭呈在木托盤中,就擱在她眼前。
她正愁扳不倒烏衣巷的佳鄰,便有把柄送上門了。
可謝瀾安臉上看不出一絲得色,哪怕面對咄咄逼人的褚嘯崖時,她的神色都未曾似這般沉不見底。
明明二月天,她眼裡在倒春寒。
賀寶姿說得不差,不出半個時辰,胤奚等人果然回來了。陸荷手裡擒著五花大綁的黑衣人,且卸掉了他的下巴。
「女君!捉到了!」
聽到回報的剎那,謝瀾安快步走出大堂。
一條委頓著肩膀的削長身影走入庭燎的光亮中,半幅衣服沾泥又掛血,已經皺得沒法看了。
謝瀾安被那片漫漶的血色激得眼皮子輕抖。
「女郎,刺客嘴裡□□,是死士……」
胤奚白著唇,謝瀾安擎著雙臂接住他,自認為還冷靜:「先去——拔箭。」
她看清留在胤奚背上的斷箭,斷處的毛茬被血染紅,已經快沒進肌理。不敢想像,他是如何背著這個去追敵搏鬥的。
刺客失手後沒有進城的意思,沿著秦淮水向東郊逃竄。這傢伙輕功絕倫,胤奚不是對手,惟有緊咬在後,靠陸荷和冬秧合力將人圍堵回來。而只要沾上身角斗,胤奚便不會讓威脅女郎的人再一次逃脫。
陸荷與小胤郎君也算熟人,此時看他的眼神,竟有些發怵。
她親眼看見胤奚與刺客纏鬥的樣子,像狼在兇狠地撕咬,血液從他傷口一股股往外流,他不理會,也根本不容第三人近身。
「哎呀這傷!」郎中白天才為胤奚看過傷,不期臨入京又生變故,忍不住低呼,「可不能再動了,這箭頭離心臟不遠吶,快快入室,得先把斷箭取出來!」
胤奚發現謝瀾安眼波輕顫,他放輕喘息,撐著力氣仰唇:「皮外傷而已,女郎稍待,我很快就好了。」
內舍里一應藥具紗布都已齊備,胤奚拖著步子進去,見謝瀾安跟著來,他低頭往自己身上掃了眼,把住門框,眸底水霧氤氳地笑:「女郎,別看了。」
和從前一樣,他不願讓她眼裡見血污。
謝瀾安對上他的眼睛,須臾,轉身關上門扇,在門外背過身。
賀寶姿這時才輕聲請示女郎,該如何處置那刺客。
繚亂而輕低的水聲從室內傳出,謝瀾安沒施捨廊下的黑影半個眼光,平靜地說:「死士麼,為主效死,審不出來的。留一口氣。」
校事府出身的賀寶姿便懂了,眼神示意陸荷將人帶下去料理。
謝瀾安的身後,隔著一道門板,裡面從始至終沒發出一點聲音。
醫郎見過能扛疼的,沒見過這麼能扛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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