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兩日京人也在議論,謝瀾安回京後陛下不賞,她也不在早朝露面,不知背地又在琢磨什麼道道。
「天機不可泄露。」謝瀾安拋開雜念眨眨眼,少見的露出屬於她這個年紀女子的俏皮,「——不過。之後確實有件事要拜託姑姑幫忙,今年的遊覽山水之行,只怕要欠姑姑一次了。」
「好啊。」謝晏冬甚至不問,含笑從瀾安肩頭拂去一片花瓣,「往年離京遊冶,就是嫌金陵無趣。今年有我含靈在,這上京城的風起雲湧最有看頭。」
三日後,御史台遞來消息,謝瀾安想查的東西已經查到了。
謝瀾安便知,可以上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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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十五,寅時三刻,正是天蒙蒙亮的時候。謝瀾安起身盥洗畢,在鏡前穿朝服,一道人影不請自來。
胤奚沒有著舄,雪白的羅襪踩在地板上悄無聲息。謝瀾安從銅鏡里對上那雙桃花眼,胤奚說:「我為女郎更衣。」
他自己的左臂還用繃帶吊著呢,卻來服侍她。謝瀾安稀奇:「是我的侍衛都沒睡醒,還是你夢遊呢?」
說完她自己明白過來,哦,他如今是功臣,沒人攔他進主屋了。
胤奚任她取笑,神情正經,從束夢手裡接過朝服的腰帶。
謝瀾安狐疑的目光先落在他飽滿的仰月唇上,餘光又掃過他右手的硃砂痣,是那個奸滑小賊不假啊。他從來分得清公私,不會不分場合膩人的。胤奚輕抹她的海崖襴肩撫去褶皺,謝瀾安還要遷就地側一側身,他托起躞蹀玉帶,攬臂丈量她的腰身,謝瀾安還得自己幫忙抓著另一邊。
胤奚還想為她穿靴,謝瀾安直接奪過手,自己把重雲朝靴給蹬上了。
中丞大人倒沒有不耐,只是覺得有些古怪,這不是他應該做的事。但低頭間對上那雙鋒亮的眼眸,她恍然胤奚並不是在做奴僕之事。
他是為她整理盔甲。
他仿佛知道她今日要在朝堂上做什麼。
「我為女郎祝捷。」為她整理袍擺的胤奚抬起臉說。
「那是自然。」謝瀾安挑挑眉。兩人臉上都無玩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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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朝的途中,玄白在轅座上勒韁略停了一停,喚了聲:「主子。」
謝瀾安用笏頭挑開車簾,只見寬廣筆直的御道外,一座寺剎前的梧桐樹下,有個布衣裙釵的年輕婦人手牽一垂髫之子,沖她的馬車遙遙下拜。謝瀾安問:「那是誰?」
隨扈的允霜在馬車側後方張望幾眼,催馬壓轡,俯在車窗前回話:「似乎是萬斯春萬大人的妻兒。」
陽光下,那婦人清素的臉上滿是感激之色,身邊的孩子白淨天真,古剎鐘鳴,萬葉婆娑。這幅景象如此祥和,沒有謝瀾安百年間目睹過的頻發於女人和幼童身上的漂泊與離亂。
謝瀾安等了一會兒,等那對母子起身,落下車簾時說:「太平真好。」
宮城外的橫街上已經停了不少牛車,上朝的公卿大夫們自此入宮。郗符等在大司馬門外,不怎麼在意形象地負手攏著玉笏板,不時朝南邊望。
一看見玄白駕駛的車輛停佇,他立刻邁開金薄履迎上去。
謝瀾安一下車便看見了這位舊時友。郗符走近的同時眼睛沒閒著,在東方射來的明光下,望著眼前越來越清晰的身影,依然是那般逸逸仙骨,姿才英犖。
他搖頭輕笑,謝瀾安不在京城的這幾個月,金陵的傳言眾說紛紜,一會兒說謝瀾安在查找失蹤的清田吏時,也被山中的豺狼悍匪綁走,陷進了賊窩,一會兒又說她與山越匪朋比為奸,把江南世家鎮壓得半死不活……可謝含靈就是謝含靈啊,她既立得下軍令狀,便一定會清風朗日的衣錦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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