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荀尤敬凝重地點頭。

萬事開頭難,不止是難在人力物力財力,而是溝壑下藏著魚龍混雜,朱階上又有人想混水摸魚。

「含靈,」荀尤敬看著謝瀾安,是提醒也是勉勵,「想憑一己之力改變這個世道,很難。」

謝瀾安也認真點頭,卻微微一笑:「好在我不是一個人。」

·

「這些人竟敢假冒娘子的名義設驛館拘押學子,真是罪大之極!」

賀寶姿帶領一隊人馬,才在汝陰一座小城中破除此地府尹的伎倆,接應出二十餘名學子,轉即又往鄰城探查。連鐵妞兒這樣的老實人,都忍不住在路上大罵,同時也忍不住擔心。

「咱們這樣一地一地查過去,能趕在初試前將學子們都接上嗎?」鐵妞兒愁眉不展,「萬一有我們顧及不到的情況,有沒救到的人,怎麼辦?」

賀寶姿策著馬,額上汗不及擦。她心裡不想這許多,她既然領了娘子的命令,那麼眼之所及,足之所踏,便要一處處崎嶇平過去。

但她不能不安撫怒火盈胸的武衛們,於是揮鞭指天,高聲道:「急什麼,現在才是春日!」

陽春三月的日光平等地灑在每個人身上,震地的蹄聲帶著馳風掣電的速度,仿佛能平山海。

·

夜裡下了一場急雨,清早,粉白的含桃花零落滿地。丫頭透過高稼房間的支窗給她送飯時,聽見屋裡響起一道沙啞的嗓音:

「小穗,哥哥回來了嗎?」

高望夫婦怕女兒牛勁兒上來,一個人偷偷跑出去,便把高稼鎖在閨閣里,勒令她反省。一日三餐就由家裡的粗使丫頭送進去。

小穗一聽這聲音眼圈就紅了,她知道娘子在屋裡哭了一宿。

她不敢回答。高稼便明白了,「哥哥知道了,但他不敢來見我,是不是?」

從前她一直覺得爹娘不偏不倚,對她和哥哥一樣好,原來那只是因為她沒有觸及到哥哥的前程利益。

阿哥也很疼她,可原來那疼愛也是有前提的。

小穗沒讀過書,不懂得為什么小娘子有上進心,老爺和夫人反而生那麼大的氣。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啊,事到如今能怎麼辦呢,服軟總是不錯的。小穗揉著眼睛勸:

「娘子先吃飯吧,千萬別糟踐了身子。既然老爺和大郎君都不同意娘子去,那娘子就別去了。京城……京城是很好,可哪比在家自在呢。娘子在家,春日制胭脂,夏天遊河堤,秋來拜織女,冬天折梅枝……日子不是照樣快活嗎?」

小婢子搜腸刮肚想開解娘子,忽見天邊出了彩虹,亮著眼睛指著天邊說:「娘子快看,你不是最喜歡看彩虹了嗎?」

高稼的眼淚流幹了,她睜著那雙乾涸的眼睛,透過方寸的窗口,也只能望到一線的天。

「小穗,你知道雌霓嗎?」

小穗茫然搖頭。高稼說:「你看到的那道彩虹,在書上叫『雄虹』,它的外圈還有一層不那麼亮的暗淡虹影,叫『雌霓』。雌霓,常被世人所忽。」

唯有道教祖師老子說:知其雄,守其雌;知其白,守其黑。

水利萬物而不爭,女孕天下而無名。這一夜的高稼想了很多,她生命中的至親在她眼前換了副面孔,她人生前十六年的認知全部粉碎了。她在哭累之後也懷疑過,是不是真是她錯了,是她過於自私不體諒家人了?還是她本就不該讀書明理,養高了心氣便會生出無窮的煩惱?

可是當黎明的清輝漫上瑣窗,高稼靈台豁然清明,她抹掉眼淚——錯的根本不是她,而是不允許她用自己的智慧走出去,不允許她為自己做主的父母兄弟啊。

弱水不爭,爭,則萬物驚風瀾!

女子無名,名,則天下聞清聲!

她要學謝瀾安!小穗遞進窗台的手腕被抓住,她抬起眼,看到小娘子不知因恐懼還是激動漲紅的面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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