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瀾安「噯」一聲,眼底那點冷寂散了,狐裘像飛鳥的大翼在空中劃圈子。
胤奚抱得穩,沖她仰起臉,興致勃勃地呵出一口白氣:「聞聞有酒味嗎?」
這是喝了多少?
謝瀾安手指按著他肩膀,要下來,托著她腰的人不放。
進士放榜後,禁中主持設宴於樂游苑,同榜才俊,曲水流觴,曰聞喜宴。當然這是春闈時的設想,時值隆冬,無法在外飲宴,便改在了室內。胤奚身上還有暖梅薰香的氣味。
渾不知自己才被當作禍亂主心的「尤物」參了一本的狀元郎,還在仰頭等著她親。
經過的家僕看見,連忙悄沒聲地背身避開。
謝瀾安翹起鞣鹿皮的靴底,垂眼看著這張得意輕浪的俊臉兒,決定納一回忠言良諫,語氣嚴肅:「在外也如此不穩重嗎?還是應酬高興了,耍到我面前來了?」
「與那些人應酬,有什麼趣兒。」胤奚低噥一聲,等得急,自己仰頭夠到謝瀾安唇角,輕磨輕蹭。
「想女郎屋裡的茶喝,趕著就回來了。」
冰天雪地,溫香軟唇,每一下都黏著戀戀不捨的溫存。
他在外頭當然不是這個模樣,外出赴宴的胤郎君自有一股崖岸正氣,反而讓人納罕:難道榜首兄在家也如此不苟言笑嗎?
關於這個狀元的歸屬,京中有非議,同榜心中一樣狐疑。年輕人心高氣傲,有進士科的高材當面考校胤奚學問。胤奚看著來人,放落酒杯,不緊不慢地將袖管捲起兩折,露出皙白的手腕,喚筆墨,再沒多餘廢話,提筆在粉壁上賦辭。
寫完後說:「構思倉促,姑且算個指教。」
滿筵無聲。
胤奚骨子裡的傲氣不同於謝瀾安令人聞風鶴唳的狂狷,他習慣藏斂七分,只在暗夜爭光。
但若挑釁的尋到眼前,他也不慣著誰。
幾場宴下來,同榜闈生倒覺此君心氣不俗,對胤奚心服口服了。
而最隆重的筵席,莫過於宮裡的新春元日宴。
謝逸夏趕在二十八日回到金陵,進府一見胤奚便道:「好小子,又長高了!」
「二爺風采依然。」胤奚含笑見禮。
謝二爺打量著他感慨:「行,含靈教出個狀元,也算稍微彌補她避讓座師之憾。」
謝瀾安站在兄嫂身邊,在檐廊的紅綢子下看著風塵僕僕不掩其色的二叔,笑道:「叔父這話捧我了,置老師於何地。」
謝二爺抱起黏著他喚祖父的小孫子,在懷中顛了顛:「你老師也是一樣心情。」
他沒多提王家的事。謝豐年被二爺留在竟陵,肩負著新年期間的軍務,這是謝逸夏有意要歷練這個小兒子。除夕夜,闔府一起守歲,次日酉時,華燈初上,謝逸夏、謝策、謝瀾安父子侄三人,加上胤奚、百里歸月這兩位榜頭貢生,便一同入宮參宴。
謝家一門公卿,登階時綬朱曳紫,真當得一句富貴無極,風光無兩。
其他臣子紛紛避道,比起常年笑面迎人的謝荊州,他們更忌憚手腕狠辣逼死丞相的謝瀾安。
身罩羽緞斗篷的謝瀾安神色如常,比手請叔父先行。
中丞大人今晚梳了個凌虛髻,照舊是出自五娘之手,寶冠環發,下墜珠絛,兼具英氣與嫵媚。她側側頭,胤奚容與一笑,亦緩步比手請娘子先行。
身後矮一階的漢白玉階上,百里歸月嗽聲輕微,在重重宮闕的光影疊映中將裘衣攏緊。
「歸月是女子貢生表率,避過了外宴,今日在御前露一面為好。」謝瀾安回頭低語,「面過聖便著人送你回府,寶姿在外面等著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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