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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氏宗親還沒有死絕,尚不肯拱手把江山讓給姓謝的坐。而陳郡謝氏中有兵有權有嫡子,還占著輩分的謝二爺,竟甘心為自己的侄女鋪路。

「含靈,你這樣做……」荀尤敬有所預感,語調發顫,「你這樣做……」

女人臨朝,古今無有。

第114章

良久謙恭未語的謝瀾安, 忽而抬手推落兜帽。那張光潔勝雪的臉龐浮現在這無月的庭院,又被冷雨浸潤。

她挑起劍眉,忽然輕笑:「老師, 我做什麼了?」

她只是讓禁軍守著宮廷, 還什麼都沒有做。

這樣「溫和」的手段, 甚至不符謝瀾安的一貫作風。

陳勍不想做傀儡, 可誰讓他在微卑之際遇見的是強臣謝瀾安。他委屈?他才做了幾年掌權的皇帝, 才看過多少波譎雲詭, 委屈也得受著!

他要學著、看著、雌伏著,直到有一日胸懷與權術撐得起這片國土上的臣民。

陳勍倒好,能在庾太后手底下忍耐十餘年的人,換成與她博弈,他便連她也敢肖想了。

這是打心裡覺得,她比庾太后和王丞相的脾氣好,肯受他的擺布?

縱使如此,謝瀾安按捺至今,猶未輕進一鋒。

荀尤敬苦口婆心道:「現今朝中是個什麼局面, 含靈你清楚,北胡之危尚未解除, 大司馬於肘腋頃刻將變。好在世族已衰、土政革清、寒材入朝……這些是你的功勞。正因這些是你的心血, 你豈忍見這逐步向好的局面, 因一念而復化廢墟?」

寒雨順著謝瀾安兩鬢淌下去, 沒入雪青色的交領。

這些利弊, 她已在元旦夜回家的馬車上,與二叔分析過。

「『吾怨其君,而矜其民。』」荀尤敬再道,「我不為陛下辯解, 只問你一句,倘若真走到那一步,你如何鎮服天下之眾,又有多少蠢蠢欲動的梟雄會揭竿而起?到那時藩王入京,軍鎮混戰,南朝內鬥撕裂的口子再被尉人趁虛而入,這……」老人聲音輕抖,「這便是你汲汲所求的太平世道嗎?」

這些顧慮,也已經在謝瀾安心頭上翻滾過無數次。

「含靈,你不是不知進退的孩子。退一步吧,答應老師……永為玄臣,啊。」

「老師的意思,我懂。」謝瀾安被冷雨澆淋著,背脊反而放鬆下來。

可在荀尤敬眼裡,他無端覺得含靈此時的神情,有些陰鬱的邪氣。

「人苦百年塗炭,鬼哭三邊鋒鏑。」謝瀾安盯著地面凹窪里的漣漪,峻麗的眉尾隱約撐起了霸道的鋒芒。「這世間如老師這般的高賢明公,所求莫不過山河無恙,而芸芸升斗小民求的,也只是個太平。我此時忍咽委屈退讓一步,尚可回頭,若執意與皇帝決裂,引發戰端——那我謝含靈就是豺狼野心,千古罪人。」

這些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,是勸誡,由謝瀾安自己說,便是她在自己心上剜刀。

沒有人比她更疲於見到烽火狼煙,重生的謝瀾安雙眼裡浸的是兵禍焚起的血海,夢中蜃是累累骷髏撐起的危樓。她從不用大義二字粉飾自己,忠也好,奸也罷,謝瀾安不在乎。

她所做的一切,平心而論不是什麼為國為民,她就是想按她的道理,撕開頭頂蒙昧的天,翻過這場漫長的夢,周身不再被任何枷鎖所縛。

她想看看那片青冥長天外,究竟還有沒有一個更清明的世道。

她做到了,千古功過任人憑說。她做不到,謝瀾安會先於任何刀筆吏,將自己釘在恥辱柱上,痛恨自己兩世皆敗的無能,永遠不得超生。

這是她給自己選定的路,與世人詬罵從來無關。

「含靈。」謝逸夏一晚上掛在嘴邊的浮笑終於隱沒,他移傘罩在謝瀾安頭頂,眉心緊鎖,「不許這麼說自己。」

含靈的心性與抱負,謝二爺在元夜宴那晚返程的馬車上,已經看得透徹。這是名看上去無法無天的女郎,其實心裡擔的擔子比天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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