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個二叔,披著國之棟樑的美名,可以毫無負擔地發兵謀國,可是謝含靈不行。她灑脫不假,可同時心裡也在為很多人東謀西想。
只不過她就像一個豎著刺裹著甲的古怪孩童,死不承認自己有何善良柔軟之處,寧願以剛強桀驁示人。
她獨自頂著這沉天悍地向前走,卻不允許天地垂憐。
所以謝逸夏明白,要含靈在退與進中做出取捨,便是讓她選擇斷掉哪一臂的後路。
謝瀾安沖二叔笑了笑,目色中並無頹唐。
「我給了皇上機會,」她轉頭坦蕩地看著荀尤敬,不再避讓,「天明之前,衰奴帶回的結果,決定著學生做不做得了這個罪人。」
「請老師入內飲盞熱茶,靜候佳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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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滴宮檐,聲催銀蚪。長信宮掩在朦朧的黛瓦飛翬里,只有主殿中還有依稀的燈暈透出。
庾太后身著寢服,卸去寶翠鳳釵的長髮銀黑參半,垂披於背,在臨睡前用了一碗桂花元宵甜湯。
放下湯勺後,庾太后自語:「今年宮裡做的元宵不及往年,怎麼,皇帝添了麒麟兒,御膳的鐺頭反而怠慢起來了。」
自從庾太后勢敗,皇帝便將母親身邊得用的老人通通換了一遭,連服侍太后半輩子的溱淯姑姑也沒留下。皇帝有意封鎖外界的消息傳入長信宮,庾太后也如同歇了心氣,並不費心打聽什麼,學著殿外的古松那般日復一日沉韌地生活。
前些日子綰妃難產,急得皇帝四處召集有經驗的嬤婦,連長信宮都驚動了,庾太后這才得知自己有了嫡孫兒。
對禁軍圍宮一事,聽到風聲的宮人內心惶然卻不敢多嘴,庾嫣尚不知情。
宮女欲言又止,最終垂首沉默地用食盤端走湯碗。
庾太后卻從宮女諱莫如深的沉默中,似有所感地回頭。她恍惚聽見了外殿啟門的聲音,潮濕的空氣無聲滲入,緊接著,一道頎秀的身影現在帷簾之後。
陳勍沒有讓人通傳。他眼底下含著濃重的青影,隔著一道簾,注視燭光里母后的身影,失去了再近一步的勇氣。
政權接替伊始,陳勍手段雖絕,卻日日做足來長信宮晨昏定省的姿態,只是庾太后不見他。這樣過了幾個月,僅存的母子情分便也淡了。時隔一年余,庾嫣用目光摹著那道好似長高了幾寸的身影,忽從銅鏡前起身。
「宮裡出了何事?」
庾太后問罷,眼神兀自一凜,蟄伏在她體內的政治敏銳性在轉瞬間完成了甦醒。她趺著軟履,下意識走出兩步,鬢髮飛到胸前:「謝含靈做了什麼?」
帷簾輕飄,陳勍抬步走出來。
看著比記憶中蒼老了幾許,眼神卻銳利如昨的母親,他無奈又認命般低頭笑了聲。
知子莫若母,太后不愧是太后,她太了解他這個兒子了,若非大事臨頭,絕不會來此相見。
她也算定了,朝中若有難事,如果連謝含靈都不能解決,那麼,這女子十有八九便是製造問題的人。
作為謝含靈昔日的手下敗將,庾太后太了解她了!
陳勍看著母親,想起上一次她對他的警告:「龍可降而馴之,然有逆鱗,觸之則殺人。」
可當時的陳勍對謝瀾安充滿了崇拜與感激,所以不信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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