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想起數日前乍見他兒項首的一幕,褚嘯崖便血氣倒涌,心如油煎。來的路上他發誓,必親手將那小子碎屍萬段!
不教豎子以命償,他枉為人父!
就在飛騎前沖之時,前方野地上忽現兩道絆馬索。褚嘯崖反應迅急,扯韁警喝,其坐騎是千里挑一的神駿,默契地躍蹄跨索而過。
這支急行軍跟隨大司馬南征北戰,有豐富的作戰經驗,很快放緩進速,數騎出列,出槍挑斷繩索。
褚嘯崖一馬當先,眼如怒虎撲人,口裡道:「小兒把戲!」
再行二里,又有鐵翻板設於泥路,人馬一旦踏入,等待他們的便是蹄折頸墜的下場。斥侯發出一聲警哨,示意有異,讓主軍繞道而行。
就在警哨響起瞬間,兩側的荒草葦叢間驀地箭矢齊發。
胤奚在褚盤離開前從他隊伍中集上來的箭支,都在此一股腦兒還給他老子了。
褚嘯崖眯眸,手裡三蛟綠沉槍快若蛇信,撥開數支散箭,判斷出對方的人數不過爾爾,不敢正面迎戰,才行此埋伏手段。
「胤衰奴,你只敢當縮頭烏龜?既然沒有膽子,安敢殺我兒!」
怒髮衝冠的渾厚回聲響徹天地,胤奚背臨泗水,提刀的那側衣袖緊扎在雋白的腕子上。
他靜得聽得見自己的呼吸,一對漆黑的眸子亮而穩,像絕壁邊上的狼。
埋伏不成又如何,北府軍終究被截緩了沖勢。
默念一聲「鸞君殺敵」,胤奚上馬,帶領身後的方陣開始衝鋒。
盔甲全副武裝的北府軍摒棄箭矢干擾,在河岸迅速調整陣型,雙方便如兩塊稜角分明的鐵板,相向對撞,眨眼間互相鑿入對方的陣中。
一場明知不死不休的死戰,連試探質問都嫌累贅。胤奚與阮伏鯨呈左右犄角的夾勢,與褚嘯崖馬頭擦過時,雁刀與馬槊齊出。
「乒」、「鏘」清脆兩聲,褚嘯崖銅環眼迸射凶光,舉槍以一敵二,不令敵刃沾身。三人沖入對陣,順勢斬殺數人,旋即打馬回頭再戰。
胤奚的目標很簡單,他的刀鋒鎖死了褚嘯崖,就是要把他的命留在這裡。褚嘯崖的目標也很簡單,砍下胤奚的腦袋,將他屍體讓麾下鐵蹄踏成肉醬,祭奠豹兒的亡靈。
左手刀?褚嘯崖盯著胤奚的那隻手,三蛟槍攫出如電。胤奚橫轉刀背,將抖成銀花的槍尖擋在咽喉前,虎口卻不防撕裂,血染上刀鐔。
好重!
馬上長兵器優勢明顯,配以褚嘯崖力大無朋的壓制,胤奚步戰的靈活發揮不出。阮伏鯨夾馬從旁側應,刺去的槊尖卻每每被褚嘯崖提前預料一般,不用回頭,信手封住攻路。
馬背上的褚嘯崖,是名副其實的戰神,他不需要刻意流露威殺,他就是猛獸本身。
任何妄想挑釁的人在他面前都是狼崽子。
不,連狼都算不上。「你不過是一條狗,一條往女人裙底下鑽的哈巴狗!」
「撒泡尿照照自己,你憑什麼覺得殺了褚家人之後還能活?」
「憑你這口破刀?
「還是你這些蝦兵蟹將?
「還是謝瀾安?」
褚嘯崖每問一句,槍隨聲至,胤奚左臂就似被一隻掄圓的鐵錘反覆捶打,鸞君刀幾度險些脫手。
直到聽他提及謝瀾安,胤奚瞳孔緊縮,熾烈的陽光一瞬湧進眼底,應激成了豎瞳。
等待褚嘯崖的這幾日,他都不敢多想她。怕想得多了會怕死,怕了死,便會真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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