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齒清晰了,他才勻出空回頭問:「敲伸冤鼓,以民告官,總要有個名目,他嘴裡不乾淨了?」
二人都沒將這小小插曲太當回事,王氏失勢,已經翻不起大風浪了。只不過是昔日高高在上的顯貴,突然掉落泥潭,再怎麼能隱忍,也無法咽下心中的不平。王道真半世公卿,未必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,螳臂一擊,說不定已存了必死之心。
胤奚想,敢對女郎不敬,死也要割了他舌頭。
回話的長史在外堂間,說王道真列出了家主十條罪狀,其中有一條,拿謝瀾安力行科舉說事,指責她根本不是為國取士,而是早早地為自己培養黨羽。
「……還拿出胤郎君考中狀元的文章,說當初規則是不避君諱,這文章通篇卻不見女君的姓名、表字等字樣,是有意避諱。這便是女君早有不臣之心的證據之一。」
胤奚動作微微一頓。
謝瀾安原本當笑話聽,聞此,透過銅鏡望向避開眼色的胤奚,忽然福至心靈。
她揮退長史去傳令,對束夢道:「去,到胤郎君房間,把他從前的策論習作取過來。」
胤奚張了張嘴,發現沒有阻攔的理由,只好又閉上,繼續為她簪發。
神情明顯的心不在焉起來。
幾步路的功夫,束夢很快從隔壁取來了胤郎君的一匣子舊作。胤奚有分門別類整理書架的習慣,很好找。
文章送到謝瀾安手上,她看了眼鏡子,低頭一張張翻看起來。
屋內一時只有沙沙紙聲。
胤奚從前的習作,她都看過,每一張上面還有她用硃筆圈點的痕跡。然而就算算無遺策的謝瀾安,也不曾留意到,胤奚在作文時避用她的名諱。
如果說一篇狀元文還是湊巧,那她手裡這厚厚一沓紙上,近十萬字里,無一瀾、安、含、靈。
一副精巧的偏梳髻梳成,胤奚鬆開她的發梢,無聲往後退。
「胤衰奴。」謝瀾安叫住他,盯著鏡子裡的影兒。
「嗯?」胤奚目不斜視,退到小几邊給自己倒了杯水,咬著杯沿把鼻尖埋進去,裝傻。
謝瀾安從前就知道他有些無關緊要的小執拗,比如,永遠只穿她的舊衣,比如,私閨里無論怎樣胡鬧,他堅持不肯叫她一聲「姐姐」,又比如,他口中從不喚她的名字,仿佛那幾個字是神箴,不能褻玩於齒間。
明明更不敬的事都做過……
此刻謝瀾安明白了,胤奚心中早已視她為君,才會在她還未顯露崢嶸時,便開始於筆端避諱。
紙上無一字瀾安含靈,心上無不是瀾安含靈。
他奉行的那麼理所當然,若不是她今天想到查他的文章,想必胤奚一輩子也不會提起這件「小事」。
謝瀾安搖頭一笑,不知是笑無情冷情的人怎麼就教出了一個多情深情,還是笑這郎君的一身心眼都長在她身上了。
揚著他的舊作在繡凳上擰過身,謝瀾安看著胤奚,神氣地促狹:「從沒聽你叫過我名字,叫一聲來,我聽聽。」
就知道躲不過。
很無奈似的,胤奚叼著盞沿抬起上眼線,又風流又壞:「謝含靈,我好愛你。」
第128章
謝瀾安對王道真拘而不殺, 遊街示眾。在她跟前說的上話的大臣,心知王道真的犯律給了女君敲打朝堂上下最好用的鐵柄,
從委婉地求情, 到不敢再求情。與謝晏冬和離的王家七郎, 為了救大兄長跪在宮門外, 直到磕頭磕昏過去, 也未獲見女君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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