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有很多他所思所想的事情,是不可以宣之於口的。
可當宣衡嚴格按照這些師長與父親的要求,成為了讓他們用道德規矩很難找到瑕疵的人時,他們卻更加不喜歡他了。
那種沒來由的厭惡與恨意,他們卻也絕不宣之於口,只用行為和目光表達,用言語來掩飾和辯解。
以至於宣衡有時候都感覺不理解:他們是真的討厭他?還是他做的還不夠好?
羨澤也在他沒有細說的語境中,隱約能感覺到當年的氛圍。
但最可怕的是,宣衡覺得這一切很平常很平靜,他只有些難以明說的困惑……
宣衡絲毫沒有受這些敘述影響,他手指系好了衣帶,偏過頭道:「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?」
羨澤托腮:「我覺得間隔五天來找你一次挺不錯的,下次還在這裡?」
五天。
他第一次知道,五天原來如此漫長。
每次見她的時間總過得太快,他眼前明明滅滅一陣子,疼得腦子直迷糊,充其量能握一握她的手腕——
一次期盼已久的接觸,就這麼過去了,她拍拍屁股就走了。
有幾次宣衡感覺她的手沒有很快抽走,甚至在亂動,他剛面露疑惑,問她在做什麼,她就面露悻悻之色,含混地解釋了幾句才將手拿開。
宣衡有些後悔,早知道不該問,她想做什麼,一定有她的道理,反正手都放在衣襟里半晌了,也不差那一會兒,說不定是她在測試他的根骨——
他甚至都盼著,什麼時候穿過廊廡,她忽然在哪個拐角,哪個暗室內,對他招招手,像個精怪或女鬼一般,對他彎唇微笑。然後他會像個被上了身的可憐書生,眼睛又一迷糊,人已經跪倒在她腳邊開始解開衣襟了。
他有時候確實也碰見了羨澤,她穿著淺青色的弟子衣衫,遠遠立在樓閣之上,或者是穿梭在翰經樓的書架之間,遠遠對他一笑。
千鴻宮的事務、樂理劍術的課業、增進靈海的修煉,還有圍繞著命案愈發激烈的鬥爭,幾乎將他的時間占滿。
他拼命擠出一切可能的時間去見羨澤。
宣衡也為她開過幾次知音閣的門扉,其實那裡算是絕對不該外人進入禁地,但他覺得千鴻宮怎麼能拒絕鸞仙去追溯她的出身和過往?
她也並不客氣,有時候直接將捲軸取出來看,宣衡想要跟她說不能這樣,她卻指著典籍問他:「宣衡,我的翅膀有好幾處斷傷無法恢復,你看這些書中可有講到恢復的辦法?」
她這樣一說,他自然不再提知音閣典籍不許外借的事。反正也沒什麼人看那裡的舊書,她拿出來就拿出來吧……
不過羨澤只偶爾捧著上古典籍問他,大多數時候,她更願意宣衡念書學習許多古文用詞,再獨立去啃那些典籍。
翰經樓成為他們的秘密之地,在書架之間,他教她念詩書,她一字一頓念到「敦兮其若朴,曠兮其若谷,渙兮若冰之將釋」仰頭問他什麼意思,宣衡垂頭輕聲為她解釋。
她念誦「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。寡助之至,親戚畔之;多助之至,天下順之」,面露沉思之色,忽然道:「這到底說的是做王的道理,就沒有與天下為敵的王嗎?」
宣衡驚訝:「那『王』想要的是怎麼樣的天下?是一片荒蕪嗎?」
她擰眉:「也不是,就總感覺為了『多助』,總要委屈自己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,若是為王只要將反對自己、背叛自己的都殺光就好了。」
她口吻中的武斷透著一點委屈。
宣衡道:「也不必在意,所謂多助寡助只是為王之道,無意為王自然也不需要那麼多助力,隨心所欲也很好。」
可她偏要為王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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