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晦暗的槅扇裡頭,不分晝夜,清瘦如一張素宣的身影,將身跪地,垂首守靈。

女子身披縞素,烏髮松挽,鬢邊攢兩朵乳白絹花,身影雖消瘦單薄,但遠遠覷著,竟有一股難以摧折的蒼勁,就如水邊孤竹一般。

沉悶黯淡的廊蕪下,刮過幾道奚落的笑聲。

「這沈氏不知怎的,日日靈前就那麼守著,一待就是幾個時辰,親兒子守孝也沒她那麼勤的,少將軍也不見來,她倒好,就像是早進了我們家門一樣。」

「咱們伯爺是忠厚的人,當初既答應了娶人家,終歸是要給足些顏面的,就快別嚼舌根子了,等過幾日伯爺入殮了,沈氏肯定有別的去處,不用咱們理會。」

「那她要是賴在咱們家呢?」

「不會的,你沒見,少將軍並不是很喜歡這位『沈姨娘』麼,她在靈堂,少將軍往往就不來,每日裡也不大願搭理她。再說了,咱們廣平伯府是有身份的人家,沈氏來歷不明,伯爺也從沒有下過聘書彩禮,更不曾變更戶籍,她還不算咱們家人。她呀,我估摸著也就是掛念伯爺對她的恩情,所以天天來弔唁,住咱們家也是為了方便。過幾天,少將軍就送她走了。」

時家老宅,一年也不見辦這麼大事,女婢都累壞了,總免不了抱怨幾句。

三言兩語之後,就不免說到沈棲鳶身上。

靈堂里經幡下,女子消瘦得可見骨頭的身影,跪在蒲團上,一動未動。

獨垂落的一截素色袖角,似有微風拂卷,細細輕顫。

兩個婢女邁過廊蕪下石階,湊巧被管事張氏堵上。

張氏嘴一撇,呵斥道:「不幹活在這裡嚼舌頭,等少將軍撞見了,仔細你們的皮!」

兩個婢女登時嚇得面如土色,抱著盥盆、巾櫛等物,荒亂退去。

張氏也早聽到了她們的話,皺起眉頭,往靈堂里看了一眼。

天色正暗,陰雲密布,可久也不見雨下來,靈柩前的紙燒了一沓又一沓,單憑槅扇也不能很好地透氣,想來那裡是更悶的。

張氏瞧見沈棲鳶慘然的背影,只暗暗啐了一口:「晦氣。」

府上幾個丫頭都是新來的沒幾年,她卻知曉。

這沈氏不是什麼大戶出身,就連商賈也不如,她是家主從樂營教坊里贖出來的貨色,還妄想進廣平伯府家門,那是身為下賤,心比天高。

那年,也是這個時節,夜裡雨勢瓢潑,伯爺打橫抱著一個遍體鱗傷的女子回家。

女子身上濕透了,被畫堂下幾隻搖曳的絹紗燈籠照著,慘白的臉頰上現出幾條血淋淋的鞭痕,身上卻籠著伯爺的外氅,裹得密不透風,看不見一點情狀。

她合著眼,虛弱地靠在伯爺懷裡,唇瓣翕動,像是囈語。

張氏聽不清她說什麼,但鼻子靈敏,一眼掃過去沒多久,鼻子就嗅到了女子身上那股庸俗的胭脂氣,很是不喜。

伯爺也十分焦急,令她前去取藥:「她傷得不輕,快去把上好的金瘡藥拿來。」

張氏不情不願,也只有勉為其難。

但她卻不死心,多嘴問了一句:「伯爺,她是——」

時震抱著沈棲鳶,劍眉聚攏,很不耐煩地叱道:「速去!」

張氏只好去給沈棲鳶拿藥。

在她看來,沈氏也就是看著傷得厲害,其實都是些皮外之傷,是人用鞭子抽打的,用了藥,沒幾日就好了,下地無礙,就連疤痕也沒留下一點兒。

她好起來以後,日日就在府里最深的平蕪院走動,很安靜,不大願意與人說話,看起來,就像個弱不禁風、任人欺凌的啞巴。

但這個女人的存在感卻很強,雖少言語,卻讓人不能不注意到。

後來,伯爺不知出於什麼緣故,將家宅上下的一些老僕清理了,又換了一批新人進來伺候著。

除了張氏,以前那些老姊妹得了伯爺給的錢,各奔前程去了。

也不知,沈棲鳶是在樂營的時候被人毒啞了或是怎樣,她總不搭理自己。

張氏每每看到她,也總是撣著衣裳,面不改色地從她身旁經過,懶得給一記眼神。

有一日,伯爺突然告訴她,要納沈氏為妾。

張氏當時一聽,直感覺到天都塌了,可她還得打起精神來,強顏歡笑。

時震顯然是察覺不到女人表面平靜之下的暗潮洶湧,思忖片刻之後,道:「既是納妾,無須鋪張,不過,也不要讓她感到了委屈。」<="<h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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