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便也緩緩闔上窗欞,起身前去就寢。
翌日清早準備入城,沈棲鳶掐准了時辰醒來,於驛站館舍,借用了梳妝鏡,為自己梳好髮髻,穿上菱花白煙羅輕衣,下樓預備登車。
時彧與副將秦灃一起出來,少年姿態高昂,穿一身暗赭色及膝束袖口短袍,腰系文武雙股鴉青絛,衣襟上繡有銀線錦鱗暗紋,日光灑落,一步一動,紋理隨光浮游。
他出外來,看了她一眼,姿態孤傲冷清,看去盛氣逼人。
沈棲鳶更不敢與他搭話了,她雖把時彧當小輩看,但荒唐的是,她其實內心裡還是有些畏怕時彧。
這種殺伐果決的氣息,就是在時震身上,她也沒有領教過。
時彧知道她在揣度什麼,見沈棲鳶往後探看,他哂然掠過她,去牽自己的烏雲蓋雪。
路過之際,少年牙冠發酸,嘲了一聲:「別看了,孫孝業今早已經分道入城了。」
沈棲鳶「哦」一聲,默默收回了目光。
沒有與他道別,倒是挺可惜。
畢竟這世上,還能關心她的人,已經寥寥所剩無幾了。
時彧見她竟敢為此悵然若失,心裡更刺了一刺,不舒坦地牽馬躍上,他頭也不扭,吩咐秦灃:「起行!」
第8章
未時正刻,時彧一行人入城。
沈棲鳶坐在搖晃動盪的馬車中,時隔數年,終於又聽見了來自長安城的聲音,喧譁,熱鬧,聲如鼎沸。
可她早已不是當年游騎將軍的獨生女兒,不是清白無辜的官宦之後,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的罪名和罵名,將永世不可洗清。
沈棲鳶坐在馬車中,頭不搖,肩不晃,始終沒有掀開車簾,去看一眼窗外的景致。
城中寸步難行,好在道路終於平坦,馬車四平八穩地駛入深巷,停在廣平伯府門前。
沈棲鳶被時彧送入內宅,庭院深可無重數,復道行空,道路在兩側竹柏影中,尤為清幽。
迷花倚石,忽已天色昏暝。
時彧送沈棲鳶到後園,入園前的月洞門上有楹聯,書:流波將月去,潮水帶星來。
「這是波月閣,沈氏,你今後就住這裡。」
時彧一指門內,漆黑深長的雙眸凝著沈棲鳶。
沈棲鳶悄然張望,這裡人煙稀少,不見有什麼下人伺候,地界空曠幽寂。
她心有驚喜,素白如霜的面容泛出一絲柔軟的悅色。
「多謝少將軍。」沈棲鳶拎著包袱,步步往裡去。
時彧停在月洞門外,沒再入里。
沈棲鳶所居之地,與正堂隔了兩重深門,正堂那邊議事,不會與這裡有任何影響。
波月閣內寢房,也軒敞博麗,各式各樣的古物,將此間襯托得彌足清雅。
來伺候沈棲鳶的是一名喚作畫晴的小丫頭,小丫頭年方十五歲,看著怯弱,瓜子臉上長了一雙烏溜溜的杏眼。
她卻自稱是廣平伯府的老人了。
於是沈棲鳶知曉,畫晴是伯府的家,言語交談中,她能感覺到畫晴的單純良善,小丫頭做事一絲不苟,在她來之前,早已將寢房打掃得一塵不染了。
「沈姨娘放心,這裡出出入入的都是自己人,除了我和給您做飯的雲嬤嬤,誰也不會來的。」畫晴一邊幹著活,為寢房內掐絲琺瑯銀瓶插上時鮮的花卉,一邊笑盈盈說道。<="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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