儘管手法有條不紊,可時彧在用這套急救之法的時候,卻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心慌意亂,一種六神無主的感覺擊中了自己。
吹氣之後,繼續摁壓她的胸口。
心裡一個聲音,歇斯底里:
沈棲鳶,活過來。
該死的不是你。
你不是從來都堅強的麼,被抄家,被劃入賤籍,忍受樂營的拷打,漂泊流亡,這些你何曾想過一死。
再堅強一點,活一次,我命賠你,你別死。
反覆了已不知道多少次,時彧的臉上已經巨汗滾滾,黏膩的汗液粘成幾縷,清晰地沿著臉龐的皮膚滑下,滴在沈棲鳶的胸前衣襟上。
她沒有任何生機,沒有一點死灰復燃的跡象,剛才什麼模樣,如今就是什麼模樣。
時彧近乎筋疲力盡,一整晚緊繃的神魂,顛倒得已令他喪失了五感,腦中只有一個念頭,便是救她。
救沈棲鳶。
可不論多久,不論他用多少手段,使盡了渾身解數,沈棲鳶依然那麼了無生息地躺在那兒,緊闔雙眸,臉色慘澹如雪。
月光清淡,破入西窗。
女子的身上覆著輕盈的白綢紗衣,被殘宵的銀缸照得柔和了許多。
時彧已經力竭,他沒有能力再救她了。
他知道,自己幹了一件天底下最卑鄙齷齪、豬狗不如的事情。
他殺死了沈棲鳶。
少年的眼眶驀地洇出兩團潮熱。
他捧著沈棲鳶蒼白的臉,垂下眼瞼,與她額頭相碰。
冰涼的肌膚似一捧細膩的積雪,貼著他的額頭,送來寒冷陰鬱的死氣。
時彧才失去了父親,不過才半年,這種親眼目睹身邊所親近之人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的感覺,難受得讓他心臟悶痛,喉頭一陣發堵。
沈棲鳶,你就那麼恨我嗎。
恨我到,不再給我一點機會,一個字都不留就要赴死。
是我錯了,你醒過來,要殺,要剮,我由你。
時彧閉上眼,緩緩地俯過薄唇,苦澀的吻,虔誠、寧靜地落在沈棲鳶的鼻樑。
像一場輕盈的雪,落在冰瑩剔透的梅花瓣尖。
「咳咳!」
身下的女子,忽地重重地咳嗽起來,肺部重新灌入一股冷氣,嗆得她支起了上身。
時彧唯恐壓著了她急忙側身避開,只見沈棲鳶倏地清醒了,歪過了臉頰急劇地咳嗽著。
時彧驚喜交加:「沈氏!」
他爬過去,掌心摁住沈棲鳶的後背,替她輕柔拍打。
「沈棲鳶,你醒了,你沒有死。」
少年充滿了雀躍,待她咳嗽聲音漸小,他一把將女子拽入懷中,如獲至寶一般牢牢地揣在胸口。
沈棲鳶剛醒來,神志都還有幾分不清,腳邊纏著一條雪白的綾羅,身後倒著一隻被踹翻的長凳,沈棲鳶懵懵地被時彧抱了許久,在他狂轟亂炸般的吻勢間,突然憶起了什麼事。
她剛剛,在這屋子裡投繯自盡了。
現在,她是生,還是死?
時彧擁著沈棲鳶,及至此刻少年的聲線依舊繃得不安顫抖:「還好我回來了,還好來得及。沈棲鳶,沈棲鳶……」
他那麼急切,那麼後怕,心有餘悸地喚著她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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