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怪裴玟見識短淺,時彧那眼神,裴玟只在見錢眼開的守財奴身上見過,守財奴見到金子就是時彧這種表情。
琴師的琴音忽高忽低,忽疾忽緩,澄澈輕靈,如鳴佩環,如叩仙山。
的確是技驚四座。
天子為之側目,諸臣為之沉醉。
這般的妙手,自青田縣主亡故以後,的確已經多年不曾得聞了。
琴曲已罷,餘音繞樑不息。
天子開懷一笑:「琴師的確是個中妙手,琴技高超,你服侍太后有功,也令朕心喜,說罷,你要什麼賞賜?」
太后微笑道:「陛下若鍾意這名琴師,哀家可將她贈予陛下。」
陛下搖頭:「君子不多人所愛。母后留她,尚可緩解頭疾,朕日理萬機,恐無暇久聆福音。不如賞她百金,予其立命。」
琴師這才聽了出來,原來今夜太后推自己這一把,是想將她作為禮物送給天子。
幸而陛下未允。
琴師沒有察覺到一道灼灼的目光,熾熱而赤忱地盯著自己。
她彎腰抱琴,向陛下請退。
太后一個主意不成,臉色稍顯不愉,「你先回去罷。」
琴師斂衽福身,將琴交給女史,垂首應是。
離宮的幾座闕樓高聳入青雲,今夜天邊是一輪皎潔的滿月,月光瑩徹,爛漫地傾灑而下,落在女子瘦削清素的烏髮雪衣之上。
琴師獨自回住處,途徑玉樹園。
玉樹園的一切都恁的熟悉,林立的假山,嶙峋的怪石,縵回的廊廡,還有月光下波光粼粼的荷塘。
水中已是一片殘荷,白花謝盡,蓮蓬也盡數被摘取,不蔓不枝的蓮莖筆直而斗折,蜷於水面。
游魚驚動了湖水,湖面泛起層層漣漪,水紋將月光一併搗碎,滑向假山後陰暗如深的所在。
琴師只想快些走,離開這片石林。
身後不知何時起,多了一串腳步聲。
初始時,那腳步聲離得很遠,琴師沒有察覺。
待聽到時,她知道,對方已經離她很近了,只要兩三箭步就能追上自己。
如此精深的功夫,定是個男人。
琴師從衣袖間取出了一枚金簪,將簪身牢固地抵在掌中。
這枚金簪是她的防身用物,平素從不離身,一直帶在身邊。
本意就是為了防備一些手腳不乾淨的奸邪惡人,只是之前她身邊一直很安全,這枚金簪便沒有用武之地。
前方引路的女史不見了蹤跡,琴師保持了警惕,試圖張口喚她:「女……」
剛發出了一個聲音,琴師的後背驟然一痛。
單薄的背脊被重重地撞上假山,後腦勺也險些撞擊向石壁。
那人來勢洶洶,但還不算太惡劣,手掌在她的腦後墊了一下。
琴師的腦袋撞進了他的大掌里,骨骼與皮肉觸感是溫熱偏軟的,總好過於被假山的石頭撞上。
不等她反應,對面的男人已經欺身到了近前半寸的距離,就要與她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處。
琴師沒有絲毫猶豫,手起簪落,狠狠地刺向他的胸膛。
男人側身避了一點,簪身還是扎進了他的肩骨之下。
一道輕輕的「嘶」聲,響在她的耳畔。
很輕。
很清晰。
琴師怔然愣住,玉手被他的手掌握住,抵在假山上。
時彧居高臨下地凝著被囚困於兩臂間,胸脯急急起伏,驚慌失措的琴師。
似乎應該討伐些什麼,好報這擔驚受怕的兩個月的仇怨,但時彧克制不住眼底漫出的殷紅。
只有忍著。
急促而長的呼吸,噴灑在琴師的耳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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