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是天意,這瓶被存放了許久的良藥,終於還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。
沈棲鳶垂下眼瞼,秋水眸中瀲灩著一絲清亮。
掌中靜靜地躺著一枚染了血污的金簪,芙蕖花簪通體黃金髮亮,他將這根金簪交還給她時,簪身上所裹挾著他的體溫,此際已經涼透。
沈棲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亂想,將金簪揣進了袖中。
時辰不早了,該入睡了。
綺弦來敲她的門,告訴她:「隨姊姊,你睡了麼?」
沈棲鳶從榻上坐起,將挨著床榻的一扇軒窗推開。
綺弦映著月光探入窗子,告訴她:「太后娘娘頭疾又犯了,喚你去呢。」
沈棲鳶連忙起身更衣,將自己的雲紗素衣自楎椸上取下,穿戴好後,她彎腰去抱琴,「就來。」
第33章
太后傳喚沈棲鳶,因為她的頭疼又犯了。
現已吃了安神湯,斜臥在紫檀木嵌螺鈿松鶴延年圖拔步床上,任由宮中女侍為其按壓頭上穴位。
沈棲鳶踞地而坐,揚手撥弦。
指尖流出的琴音緩慢而悠長,似一道明月斜照下自山澗涓涓流出的清澈溪水,又似沁涼的山風拂過崗間竿竿青翠的修竹。
太后果然覺得緩和多了,神情漸漸放鬆了下來,將頭枕在宮人的腿間,閉目仿佛已經入睡。
琴師隨氏是平貴妃身旁來的,這點太后很清楚,但她活了大半輩子了,對於琴師這種眼神乾淨清澈的女人,她一眼就能探到底。
隨氏沒有惡意,也並非與平貴妃為一丘之貉。
這點趙太后很肯定,所以對有著無與倫比的琴技而又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的隨氏,太后很放心。
沈棲鳶垂目撥弦,忽聽太后問道:「幾時了?」
她橫過眼波,看了一眼計時的滴漏,回道:「約莫……丑時了。」
太后「嗯」了一聲,徐徐地在宮人的攙扶下起身,坐起身來,向沈棲鳶招了招手:「你過來。」
沈棲鳶放下瑤琴,向太后走近,屈膝侍奉。
太后的手指撫過沈棲鳶頭頂蓬軟烏黑的長髮,語調溫和:「陛下今夜賞賜你百金,可還適應歡喜?哀家聽說,你守寡之後,一直住在修真坊的一間破院裡,簞食瓢飲,家徒四壁,也算清苦。」
沈棲鳶恭順地垂下修長的雪頸,「民女不覺得苦。」
太后問道:「你現在,可還牽掛著你那死去的夫婿?」
沈棲鳶柔聲回道:「人死如燈滅,民女已經放下了,一心只願為太后撫琴奏樂,願太后福澤綿長。」
「你是個好孩子,」太后慈和地笑了,撫過她顱心的長而順直的鴉發,又道,「跟了我這麼個老太婆,實在太委屈你了,哀家自個兒的身子自己心裡清楚,沒多年就要壽終正寢,但你如此忠心可人,哀家想為你指一條明路。」
沈棲鳶惶惑:「民女……」
太后遲疑道:「你不願意麼?」
沈棲鳶咬唇:「民女不敢。」
太后心滿意足地笑了,「很好。」
她似是想到了什麼,口中溢出長長的喟嘆:「哀家當年,與陛下在宮中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,那時候身在永巷裡,也是簞食壺漿,掛席為門。哀家還記得,皇帝小時候最愛吃哀家做的蘿蔔糕了。這一晃三十多年過去。故園風霜,人心易變,不知道如今習慣了山珍海味的陛下,還吃不吃得慣哀家做的那一塊蘿蔔糕。」
涉及朝政和陛下母子的私事,沈棲鳶從來都知情識趣地不插一句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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