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瘋女人輸得急眼,吐氣嘶嘶的,汗水流了滿臉。
一個瘋女人,打牌前還沾沾自喜,說自己今天搶到了一個財神位,招財進寶,一定手手順。
誰知打到一半,她輸得最慘,這會兒已經汗如雨下。
她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來,往自己臉上揩汗珠。
奇怪的是,這個女人身上只有破爛的衣衫,連布衣短褐都稱不上,這塊帕子卻十分精緻,儘管年歲久遠了,這個女人也不愛乾淨,幾乎沒怎麼將帕子清洗過,這條帕子早已色澤暗沉。
但沈棲鳶驀地視線定住,脫口而出:「這塊帕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?」
瘋女人一愣,看了眼手裡的帕子,嘴裡齜出牙花子,把帕子搖了搖:「你要啊?給你了,五吊錢。」
沈棲鳶二話不說便掏錢。
直把綺弦都看傻了,算牌的空隙里勸阻了一句:「姊姊你要哪個做什麼?那不值錢的!」
時彧也看到沈棲鳶掏出了錢袋,向瘋女人買了一塊帕子,原本仰躺在屋頂的他也坐了起來。
沈棲鳶不是傻子,她知道太后並非善類,一直留在蓬萊殿伺候,時彧猜測她有了別的目的,這些日子以來,他雖不曾上前叫破她,但一直暗中觀察她的動靜。
五吊錢買了一塊破帕子?
以沈棲鳶的繡工,她要什麼樣的帕子都有,何須買這麼塊連當抹布用不上的破布。
沈棲鳶得了帕子,將那條帕子左右對光看了幾眼,目光雖沉靜自如,胸口心血卻沸騰起來。
不錯的,這帕子是蠶絲綾錦,雖褪了光澤,但觸感還在,一摸便知。
帕子上繡的是一隻老虎,用的技法,是掏花繡。
沈棲鳶十二歲初次見識掏花繡,以她的能力和悟性,這門技法卻怎麼樣都學不會。
師父說,這是宮中不外傳的秘技,十分考驗繡娘的手上功夫,不穩不沉的女娘,不得內法,不可能學會這掏花繡,就連她出自尚服局,這門功夫也能摸到其形,而無其神。
師父告誡她:「灩灩,以你的聰慧,將來也可能自己摸索出新的路子,或者僅憑自己便能攻克這種繡法,但技不外傳,自有它的道理,你莫展示於人前,恐天降禍端。」
沈棲鳶一直謹記。
師父的叮囑一點也沒錯。掏花繡這門技法,通常只用來做線條繁複的大繡,陛下的龍袍,以及所用的聖旨上,就是用掏花繡攢成的紋理。
再有,便是在兩國邦交中,大業贈出的國禮均為最高規制,便有可能在絲綢綾羅這類國禮上出現掏花繡。
尋常百姓人家,就算真的學去了這種繡工也不能用,因為這是僭越逾制。
阿耶的遺骸被收斂時,已經破敗不堪,伯爺從他的身上,帶回了當年調令阿耶的聖旨。
聖旨上用的仿製掏花繡,雖看似緞面平整光澤度都相差仿佛,但只要上手一摸就可以知道,那手感不同,做工之人投機取巧,有掏花繡的底子,但卻絕不是正統。
當時的沈棲鳶並未多想。
直到,在尚書令府做客時,她有幸見到了尚書令府供奉的真聖旨。
她好奇地走上去,看到了聖旨上的祥雲瑞鶴紋,那一板一眼的紮實繡工,生狠地衝擊了沈棲鳶的眼膜。
從那一刻開始,她心裡的懷疑終長成了參天大樹。
阿耶是被冤枉的,當年是有人矯詔,調虎離山,為了剷除異己,構陷他通敵叛國,將他射殺在城外,好死無對證。
阿耶不是叛臣,他是忠臣。
因為征戰戍守在外,阿耶連年不在府中,沈棲鳶從記事起一年也只能與他見到幾回面,她不了解戰事,也不了解阿耶在外的為人。
他們說,他是罪人,是叛國的逆臣,她無可辯駁。
因為那時,她沒有一點證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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