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執法甚嚴,軍令如山,底下人絕不敢對他陽奉陰違,釋她離去。
沈棲鳶抿住了唇瓣,抑制住它的顫抖,欲言又止。
終於,她抬起了手,也不顧他身上的血污,捲起雪白的衣袖裹住食指,一點點,擦向時彧鼻樑、臉側的血跡。
她擦得耐心、細緻,溫存,不放過任何一點,直至時彧臉頰上的血點被完全拭去,露出他乾淨俊美的容色。
她的指節發顫,清眸中水光颭灩,近乎搖搖欲墜。
時彧屈一隻膝半跪於地面,一動未動,專注地目視著那幅雪白的綢衫逐漸染上了骯髒的血污,如同一頭乖巧馴服的小狼。
沈棲鳶心搖神顫,溫柔至極的軟嗓含了擔憂:「時彧,我害怕……」
第49章
燭火晃著女子明麗的如珠似玉的面頰,她凌亂的眼波里,滿是膽怯與畏懼。
時彧以為她是怕自己滿身的血,嗅了下的確有些腥味,他抿了抿唇道:「我不知道你要來。本來打算回來即刻就沐浴的,我這就去,將血衣換下。」
沈棲鳶怕別人發現時彧此刻滿身血污,一旦詰問起來,怕他無法回應,倉促間點了下頭。
時彧從行囊里取了一身乾淨的裳服,提水去沐浴了。
行軍帳中沐浴的地方非常窄小簡陋,僅用木架在角落裡搭了兩面的邊,隨意支起兩面葛布做成門簾。
水聲透過門簾嘩啦地傳來,沈棲鳶的心跳如同那聲音,驟起時伏,錯亂無章。
腦子里有個蜂鳴般的聲音不斷地嗡嗡響著。
時彧殺了人了,他一定是殺了人了。
殺了誰,太子麼?
可如果他真的殺了太子,他怎能如此澹然,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。
對這個少年而言,便仿佛天都要塌陷下來了,他照樣能抓下來一角坦坦蕩蕩當被蓋,死了就算了,不死又是新的一天。
原諒沈棲鳶學不來他的這種達觀。
這是滔天巨禍,時彧他,他會不會在劫難逃?
淋浴的水聲驀然間停了,沈棲鳶揪緊了手指,看到少年整理片刻之後,換了一身潔淨修身的群青色交領長袍出來,高扎馬尾,濕漉漉滴水,皮相精緻,磊落倜儻的風度,看起來便似長安城裡長大的人畜無害、溫雅持禮的翩翩小郎君。
沈棲鳶還茫然地坐在那方行軍床上,呆滯轉動的眼珠透出她的六神無主。
時彧走過去,伸手一把握住了沈棲鳶的手掌:「怎麼了?」
沈棲鳶掀開上眼瞼,哆嗦著嗓,向時彧道:「你把換下來的髒衣給我……」
時彧不明就裡地扯了下唇角:「要那做什麼?髒死了,要不是你送的,我早脫掉扔了。」
沈棲鳶道:「我拿來燒了它。」
時彧明白了:「所以,你想毀屍滅跡?」
聽到「屍」字,沈棲鳶心臟難免一抖,觳觫間,時彧的目光下點,示意沈棲鳶看看自己的衣袖。
沈棲鳶方才替他擦拭臉上的血跡,早已將身上的雪袖都已弄髒,一看便知是血污。
她倒沒所謂,起身,推了時彧一把:「要是有人問難,我就說,是我殺了太子,為了替父親報仇。你別出面,現在就躲起來,裝作這件事與你無關。」
時彧終於明白了沈棲鳶為何今夜如此心緒不寧,愁眉不展,原來,是擔心自己。
他終是忍不住彎腰笑了出聲,在她皺起眉頭,仿佛要板起臉時,時彧漫不經心:「可若是,我不止殺了一個人呢?」
沈棲鳶心尖一顫,嗓音也隨之發抖起來:「多、多少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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