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萬沒有想到,一個柔弱不堪的女子,竟能有這份魄力與氣節,至純至孝,多少鬚眉亦有不如。
天子的眼瞳中浮露中一絲動容之色。
沈棲鳶嗓音顫抖:「求陛下,開恩……赦免民女父親的罪過,為他,平反昭雪……」
她什麼也不想再求,只想父親九泉之下,得以安息。
天子將雙手合攏,詔書與印鑑合二為一。
從伏倚逆光的角度看過去,陛下仿佛一瞬間滄桑了許多,兩鬢多了幾縷雪白的髮絲。
惆悵、愧悔、憤怒、失望,重重交織、裹纏。
倘若不是謝煜兵行險著,要弒君奪位,今日沈棲鳶的話,他未必會全信。
對於那逆子,他竟還存了幾分希望,如今看來實在是笑話。
他終是自嘲道:「禍起於蕭牆,原來,自始至終,都是朕之過。」
他不養,不教,但錯誤地給了謝煜希望,他偏心,有失公允,挑起了兄弟之間的紛爭。
這一切根源,全在於己。
天子負手走出了大殿。
飛雪連綿,也不知有多日了。
站在太極殿前,近乎整座長安在望,無數樓闕宮室,都成了玉殿瓊樓,在漫天飛雪之中巍巍靜默,似一座跨不過的巨山。
伏倚等內侍官追了出去,隨行伺候在陛下身側。
沈棲鳶的身體無法自己挪動,仍伏在擔架上動不得。
遠遠地,忽聽到晦澀的沉嗓落入耳中——
「太子已被貶庶人,朕會將他流放梅州。然萬般之孽,罪在朕躬,朕無省己錯,無法執權,他日,朕會降下罪己詔,以責己之過。」
沈棲鳶屏住了呼吸,聽到那個聲音仍然源源不斷傳回。
最後一句是——
「已故游騎將軍沈馥之,忠勇驍悍,其心昭昭,可比日月,無奈受奸邪誆騙,殞身不恤,朕亦受蒙蔽,親信讒言,遠離賢臣。加沈家之罪即日廢除,追封沈馥之為懷化將軍,上凌煙閣,列位七十二名將,享萬民香火。」
這是沈棲鳶在失去意識之前,聽到的最後一段話。
她歡喜釋然,緊繃的那根弦也舒緩了下來,精神瞬間便癱軟,一跤跌入了夢境。
等醒來時,她人已經回到了伯府的波月閣寢居內,正趴在床頭。
身後的傷依然一動便疼,這讓她根本無法行動,只能趴在榻上將養著。
畫晴將沈棲鳶照拂得無微不至,而且據她所說,她照顧病人很有經驗的,夫人定會平安無事。
沈棲鳶柔聲淺笑:「你是說,之前少將軍被杖刑五十,也是你看顧的?」
畫晴自是狠狠搖頭:「才不是呢,少將軍被打得狠,但他身體底子好,被打成那樣了,還能下地活動,壓根用不著奴婢們服侍,只是夫人您身子柔弱,才需要好生將養著。」
沈棲鳶撫了一下畫晴毛毛躁躁的頭發,和顏悅色凝著這小丫頭:「少將軍在給我的信里說,等過了年節,他們就可以動身啟程了,在春暖花開的時節,就能回長安。」
小丫頭怕時彧,怕得要命,一聽說這話,霎時臉都白了,淒悽慘慘地道:「夫人,這可怎麼辦呀?」
沈棲鳶輕笑:「怎麼了?」
畫晴的小手悄摸兒指了指夫人的臀:「我們沒有遵照少將軍的囑咐,好好看顧夫人,害得夫人受了這麼嚴重的傷,人都躺在病榻上了,要是少將軍見了,他,他會不會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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