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早已病骨支離,些許小事,他早就懶得計算了,都是糊塗帳,若當年沈灩一直羈留樂營,被生生地磋磨下去,說不準已消香玉隕,便是活下來,只怕也被抽去了骨頭,便沒有今日替沈馥之平反一說了。
不讓忠臣含冤莫白,避免其九泉之下無法安寧,結果到底是好的。
天子贊道:「你很有眼光。此女忠勇堅毅,純孝至善,為父伸冤不惜忍受極刑,朕看她病西施、瘦飛燕之姿,能挨得過那五十杖,也心下欽佩。時彧得妻如此,也是福氣了。」
時彧胸口一動,倏然扯動了目光,驚怔地看向病榻上的皇帝。
什麼極刑。
什麼五十杖。
伏倚見狀,怕陛下順不過氣來,忙又斟了一盞茶水塞進陛下手心裡,擅作主張地替陛下回話:「時將軍看來是不知,尊夫人當日氣節凜然,在南門外敲響了登聞鼓,寧肯受釘板、笞杖加身的苦楚,也一定要為父鳴冤。陛下憐憫夫人身為女子,免除了其滾釘板的刑罰,著女官行了五十杖刑。時將軍,自古以來,以白丁之身,狀告宗室,條例如此,祖制不可逾越,時將軍自小在長安長大,應當也是了解一些刑統的,此事並不能怪責陛下。」
時彧細思起來,他快馬加鞭趕回長安,得與沈棲鳶重逢,實在心中不勝歡喜,也知曉了沈家的案子沒有等他回來便已翻了,可沒細想。
她畢竟還不是他的妻,更無誥命在身,當時的沈灩,仍舊是一個罪臣之後一介布衣之身,倘或狀告謝煜,即為以民告官。伏倚說得一點不錯,自古以來,以布衣之身想告宗室,僅受釘板笞杖這些都已經是皇恩浩蕩。
可,那是沈棲鳶啊。
怪不得昨夜,她被他揪住了尾巴,仍閃爍其詞。
她在誆騙他。她不想被他發現,她在長安的時候,居然這麼不老實,獨自一個人去面對太子,儘管當時謝煜已經失勢。
至於劉洪等人更是可恨,他不在長安數月,劉洪已經徹底倒向了女主人,這麼重大的事情,在他回來的這兩日裡,居然守口如瓶,隻字未提。
實在可恨!
時彧霍然起身,在陛下與伏倚的驚訝之中,時彧躬身行禮:「陛下,臣家中還有內務未處理,不敢打攪陛下安養,現要回去處理了家事。陛下恕罪。」
陛下也心生疑惑,但仍是順從了他意:「去吧。」
時彧懷揣了滿腹怒火,想當年揪住沈棲鳶質問,呵破她的隱瞞。
為何對他隱瞞不說。
五十刑杖非同小可,以她孱弱的身子,甚至有可能還沒見到陛下便被活活打死,她可曾有想過他?
若他回來,得到的是她死訊,他要如何自處?
就算是為父報仇,可她如今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了,怎可行事如此冒進,不給他知會一聲,便獨自去擊鼓鳴冤?
但時彧萬萬沒想到,他揣了一肚子心火,在回到伯府之後,居然撲了個空。
劉洪那廝道:「沈夫人與柏夫人一道出門去了。」
也不知出門作甚麼,但劉洪的表情語氣,這仿佛是一件多麼習以為常的事情。
看來沈棲鳶在伯府的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啊,五十杖她真當玩兒是麼?
時彧憋悶地從波月閣回到亭松園,回到書房。
沈棲鳶今日若不主動來找他承認錯誤,他是不會再理了。
時彧到書房,既無心看書,也無心去練劍,只坐了片刻,立馬又浮躁地起身。
眼看著天色黃昏將暮,沈棲鳶居然還未歸來。
他踱步幾圈,驀地,在那佛龕之下,發現了信紙一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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