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那蓮步,是倒踩七星步。
她那屈膝禮,整一個蹲馬步,好一個結結實實,下盤如松。
老父親眼暈,差點兒沒昏死過去。
時瀲屁顛屁顛地跑過來,晃他阿耶的胳膊肘,用兩根短粗短粗的食指頭,把阿耶耷拉下去的嘴角人工掰成上揚的形狀。
但阿耶的眼神還是很冷,她也是會察言觀色的,知曉自己多半又要挨屁股打了,現在是未成曲調先有情,打還沒挨上,兩隻眼睛就開始醞釀眼淚了。
時彧沒動手,但嘆了一口氣。
她母親沈棲鳶雖然是個有主見的女人,但從來不會強迫別人心意,所以一直放任時瀲天生天養著,肆意野蠻地生長,只要不是作奸犯科,在外面干出一些不道德的惡事來,些許不拘小節的事情,倒也沒有過多引導指教。
更何況,她生產之後傷了一點元氣,從那以後,帶娃的那些瑣碎,全是時彧一人在操心,她實在過得很輕鬆。
在他們家,她就是那個唱紅臉做好人的,也更得女兒喜歡。
到了時瀲五歲時,時彧終於承認了自己教女無方。
時瀲喜歡舞槍弄刀,立志將來做一個大殺四方的女將軍。
這個志向和長安的多數小娘子都大相逕庭,但時彧非常支持,畢竟本朝立國後的第一名女將軍昭陽郡主,便是戰功赫赫的傳奇,先賢在前,時瀲見賢思齊,還是大有可為的。
只是人家昭陽郡主,曾是京中的奇才,五歲時早已開蒙,能誦讀千字,自成詩書,甚至已經開始鑽研兵法了。
但看自己家的這個,著實相去甚遠。
時彧考慮了許久,新君穩固朝堂,四海安寧祥和,當初發的誓願早已實現,但與夫人沈棲鳶同游天下的心愿卻一直沒有完成。
他選擇的第一站便是西北,向陛下遞交奏疏請辭之後,便攜妻女來到了天璣城。
此處群沙山環繞,氣候乾旱,沿途跋涉便要吃不少苦,在時彧看來,這未嘗不是砥礪心性的一種好手段。
誰知道,那小丫頭一點沒覺得吃苦,反而活蹦亂跳的,倒是她的母親因為水土不服病了兩日,把時彧心疼壞了。
他作繭自縛,如今看著時瀲就牙癢。
思前想後了一番,他同沈棲鳶道:「這樣下去不行,得給她找個師傅了,別人都是易子而教,我從前嗤之以鼻,現在看來,自己的崽,自己確實下不去狠手,必須給她請個狠點兒的師傅來揍她。」
沈棲鳶戳穿他的謊言:「狠點的師傅來揍她,你就不心疼了?」
不等時彧狡辯,她就道:「恐怕別人還沒舉起教鞭,你這個阿耶就護食地衝上去,高喊著『休傷我兒』了。」
「……」
夫人一針見血。
沈棲鳶萬分了解他,也萬分了解自己的女兒。
「阿瀲元氣旺盛,很有生命力,我每每見到她,都能感到生命蓬勃的美好,她是我生的,我為她自豪。而且,她很像你,不是麼?」
時彧堅持不肯承認這一點,臉皮微緊:「是麼?」
沈棲鳶頷首:「是啊,你不知道,我有多羨慕你們這樣的人。」
時彧臉熱,嘀嘀咕咕:「有什麼可羨慕的?我一見她那要上天的德性,氣不打一處來。」
結果夫人眼眸亮晶晶地看他,仿似在問:不隨你麼。
時彧更加臉上無光,這才知曉,自己幼年時讓父母操了多碎的心。
人總是這樣,不怕境遇悽慘,只要有了比較就好了,時瀲雖然頑皮,但時彧有自知之明,女兒的頑劣比起自己小時候那還是不夠看的,他的父母都容忍下來了,今時今日就是他的報應,他再心裡不爽也要把這口氣忍下去。誰讓這個崽是自己生的,她生來就是他的責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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