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恐怕我也不能告訴你。」
萊納鬆開安德烈的手,「是一份很困難的工作嗎,當個間諜?」
「取決於你怎麼定義『困難』。」
「漢斯做的事能損害斯塔西嗎?以什麼方式都可以。」
從他的措辭聽來,斯塔西仿佛是個人,一個能夠被擊傷的具體仇恨對象,而不是龐大而責任分散的機關。安德烈點點頭:「能。」
「我能代替他嗎?」
這正是安德烈想聽的話,但現在還不是下手捕捉「麻雀」的時候,任何時候都不應該「捕捉」,要推開他,看看小鳥會不會主動飛回來,要求到籠子裡去。「這不是個好主意,太危險了,你哥哥也不會同意的。」
「我不害怕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安德烈沖他笑了笑,「但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,這不像其他工作。」
「斯塔西為什麼能做這種事而不受懲罰?這不對。」
「你很憤怒,萊納,現在不是下決定的好時候。」
「什麼時候才是?再等一個星期?漢斯已經,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裡,他到底在哪裡?我能埋葬他嗎?」
「對不起,我不知道。」
「我要去找斯塔西。」
「那我就再也不會見到你了。」
萊納不再說話,俯下身,額頭頂著交握的雙手。安德烈以為他會哭,但實際上並沒有。漢斯極少談起萊納,安德烈之前誤以為這對兄弟並不親密,現在看來更像是漢斯在保護這個弟弟,把萊納放在軍情六處無法觸及的地方。可以理解,但安德烈有任務要完成,他拍了拍萊納的肩膀,讓年輕人抬起頭來。
「聽著,你現在要做的是回家去,徹底忘記這件事,好嗎?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。我答應過漢斯,如果他發生意外,我會照顧你。」漢斯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,但反正萊納已經沒有機會確認了,「我當然不可能替代真正的兄弟,但如果你需要幫助,可以來找我,不要再去『麻雀』咖啡廳,斯塔西長期監視那個地方。到西柏林去,找一個公共電話亭,打電話給聯邦郵政,跟接線員說你要寄一封『去法國的掛號信,但是寫著地址的紙被水泡了,門牌號化開了,不過姓名是清楚的,能寄到嗎?』。必須按照這個順序講,好嗎?去法國的掛號信,沒了門牌號,但名字很清楚,重複一次給我聽。」
「一封去法國的掛號信,但是地址泡了水,看不清門牌號,但名字是清楚的。然後問能不能寄到。」
「正確。很好,他們聽到之後就會轉接給我,如果我剛好不在,就留個口信,在任何情況下不要找我,我會找你。」
「好的。」萊納聲音微弱,看起來有些恍惚。
「回家去吧。」安德烈把他拉起來,整理了一下萊納的外套,「忘了漢斯,也忘掉我們今晚說過的話,好好生活。」
萊納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,搖搖頭,腳步沉重地離開客房。門的鉸鏈定時上油,開的時候沒有聲音,但老舊的地板就沒有辦法了。再輕的腳步也會引起一連串刺耳的嘎吱聲,安德烈聽著萊納走下樓梯,踱到窗邊,拉開布簾,看著漢斯的弟弟獨自穿過路燈和路燈之間的叢叢陰影,沒有人跟蹤他,街道空蕩蕩的。萊納拉緊了外套,弓著肩膀,背影很快就被建築物擋住,看不見了。小麻雀已經放回森林裡了。
第五章
沃格爾家的父親,理察,七歲那年被送去當木匠學徒,十六歲就開始在家具作坊里幫忙。他很擅長做衣櫃和斗櫥,今天的周日舊貨市場裡說不定能找到沃格爾先生做的雕花櫥櫃。和許多古典小說情節一樣,他最後娶了木匠師傅的女兒,準備繼承家具作坊。沃格爾夫婦的長子漢斯1924年出生。第二個孩子是女兒,葛楚德,未滿一歲就因為白喉夭折了。到了1930年秋天,最小的兒子萊納再次把他們變成一個四口之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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