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個周六夜晚,還在路上的就只有剛從酒吧里出來的年輕人和夜班工人。來往東西柏林的公共運輸已經被切斷了,零零星星的人圍著地鐵站口和巴士站牌,質問手足無措的司機和售票員,最後被戴著袖章的人驅散。
君特開得很快,剎車和轉彎也很粗暴。安德烈時不時低聲說話,告訴他在哪個路口拐彎。發現前方的路被鐵絲網攔住的時候,兩個人都發出咒罵。他們被迫一直往西南移動,懷抱著能找到一個缺口的希望。萊納蜷縮在漆黑一片的行李廂里,用手掌護著頭,一邊仔細聽車裡模模糊糊傳來的對話,試圖猜出現在到哪裡了。汽車顛簸了一下,他的後腦磕到某一塊鼓起的鐵製部件,然後又一下顛簸,汽車停了下來。
沉悶的磕碰聲,兩下,像是指節敲打玻璃窗。模糊的說話聲,萊納在比棺材還狹小的空間裡挪動了一下,耳朵貼在鐵板上。
「這條路封了,你得掉頭回去。」一個陌生男人說,聽起來年紀不大,某個臨時抽調來的志願者,也許。
「我沒看見檢查站。你們也不是軍人。」君特的聲音。
另一個聲音插嘴了,意味著外面有不止一個「不是軍人」的守衛,「是臨時交通管制,行人和車輛都不准通行,回去吧,先生。」
「我在執行公務,這裡……」後面的話聽不清楚了,君特應該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,遞到窗外。接下來是好幾分鐘的安靜,萊納屏住呼吸,生怕外面的人聽見自己的心跳聲。行李廂里悶熱不堪,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。有什麼東西咔嗒一響,汽車尾箱蓋被打開了,萊納能從隔板的縫隙里看見晃動的手電筒光線。壓在上面的皮箱被打開了,君特下車抗議,說他們沒有權力檢查私人物品。
「您剛才說公務?您經常帶著您的妻子和孩子執行公務嗎?還有這個,」有什麼東西叮噹作響,可能是裝在木盒裡的珠寶,「為了『公務』,您帶的私人物品真不少,伯恩斯坦同志。我能看看斯塔西給您發的通行許可嗎?」
萊納不敢挪動,但是悄悄往旁邊歪頭,試著從隔板縫隙里窺視外面的情況,但除了皮箱箱底和手電筒光線之外,什麼都看不見。君特應該沒有立即拿出許可證,因為那個不客氣的守衛又逼問了一次,要求他交出護照和通行許可。
「男孩們。」安德烈的聲音傳來,他也下車了,站在車尾箱旁邊,「恐怕你們沒有權限查看伯恩斯坦同志的通行證。你們是工人階級戰鬥隊隊員?哪個分隊?」
短暫的沉默。然後,「是的,東柏林第五分隊。」
「叫我長官。我是斯塔西對外情報處的施瓦茨上尉。你們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嗎?」
「只了解一點點,上尉……呃,長官,施瓦茨上尉。」
「沒關係,不要緊張,我不是來責罵你們的。我會儘量用你們能懂的簡單語言說明這件事,好嗎?伯恩斯坦同志和我即將執行的任務,是不能擺在檯面上的,明白嗎?車裡面那位可愛的女士是我們的『掩護』,我們的護照上寫的也不是我們真正的名字。我欣賞各位的責任心,但要是過於狂熱,會危害到關乎國家安全的任務。」
「可是我們沒有接到通知——」
「看在上帝份上,我們難道一舉一動都要報告給每一個守著路障的傻瓜?你叫什麼名字?對,你,過來,走近一些。」
「我叫鮑曼,長官,阿爾布萊希特·鮑曼。」
「阿爾布萊希特,我要你跑步去最近的公共電話亭,打電話給斯塔西總部,確認我的身份。X處的路德維希·施瓦茨上尉,去吧。」
「可是,長官,請您原諒,沒有必要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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