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問完,溫明惟的反應是放鬆坐姿,往側面一倒,靠在了他肩上。像只沒精神的貓,需要人撫摸。
這模樣也很少見,談照自然地把他摟進懷裡,男友欲發作,親了親他的頭頂:「解釋一下,溫明惟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現在不只是你男朋友,也是你的盟友。」
溫明惟沉默了下,突然攤開他的手掌,在手心上畫了幾個字母,說:「WMW,Z,一個我一個你。」
「這麼簡單?這種縮寫有什麼值得故弄玄虛的?」
「……誰知道呢。」
溫明惟低聲道:「對方是沖我們來的,目的不明,還會有第三次。」
「你確定不是鄭劾乾的?」
「大概率不是。」
「你還有別的仇家嗎?」
「很多。」溫明惟如數家珍,「單說新洲的老仇家,當年被我打散的黑幫就一隻手數不過來;還有內鬥時的自己人,我二哥的餘黨;後來,我扶周繼文上台,得罪的政客可不止元帥一個。」
「……」
「但這些人不成氣候,沒幾個敢往我面前湊的。」
溫明惟不便直說——最重要的是,這些人都不可能知道他和簡青錚的秘密。
當年他在生日許願,想變成飛鳥,越飛越高。
簡青錚比他更期望這個願望實現,後來不知從哪聽說願望說出口就不靈驗了,迷信地要求他不要再提,並保證自己也不會在任何場合提起。
第二年、第三年……之後的每一年,他們在心裡默契地重複這個願望,直到溫明惟突然失去了陪他許願的人,也的確飛到了不能更高的天空上。
他相信簡青錚信守諾言,不會告訴任何人。
包括那個被倒寫的字母代號,也是他們願望的一部分。
當時年紀還小,溫明惟不確定自己將來能不能成功,偶爾灰心沮喪,他也會想,如果能逃掉就好了,遠離讓他痛苦的一切,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,自由地度過餘生。
這時簡青錚就會陪他幻想,逃離之後他們能做什麼?
簡青錚說:「我想當一個神出鬼沒的殺手,用代號行走天下,誰也不知道我的真名,見不到我的長相,對我的代號聞風喪膽。」
溫明惟無語:「你以為在拍電影?」
「這樣很酷啊。」簡青錚說,「快幫我想想,我的代號應該叫什麼?」
「Z吧,」溫明惟敷衍他,「簡潔明了,跟你有關係,別人又認不出來。」
「那你呢?W?」
「都是一個字母,別人一看就知道我們是一夥的。」
「那就三個字母,WMW。」
「……你不如直接報我身份證號。」
「倒寫好嘛,MWM。」
「……」
好幼稚。
溫明惟當時在心裡吐槽,但也知道,簡青錚是為哄他開心才說這些。
後來他不是沒想過,也許簡青錚還活著,那場死亡是個陰謀,有他無從得知的真相,那個人只是暫時離開,其實還存在於世界的某個角落裡,等他發現。
——這幻想沒任何根據,純粹是他當年無法接受現實,在痛苦中的自我安慰。
然後他去調查。
從搶救簡青錚的醫生查到殯儀館工作人員,也查過元帥,查過簡心寧,查過所有能接觸簡青錚遺體的人,希望是他們在某個流程里動了手腳,把人救活又換了個贗品給他——可惜沒有。
沒人比溫明惟更清楚:簡青錚死了。
死了就是死了。
那個會開玩笑哄他的男人變成一具屍體,冰冷地躺在棺材裡。他不捨得火化,親手封棺,釘完釘子後又拆開棺材,好像那個人能活過來,反覆幾遍才接受現實,終於下葬。
溫明惟不敢經常回憶下葬的一幕。
當一個人死了,你摸到他的屍體,發現他再也不能呼吸,不會說話,生命成為一團冰冷的物質,過去一切煙消雲散,他的存在就此終結,難免會懷疑:存在的意義是什麼?
無論他生前如何,最終都會消散,都會終結,不過是宇宙的一粒塵埃。
溫明惟從那時開始覺得,死人是一團物質,活人也是。
肉體不過是靈魂的軀殼,靈魂也不過是一片觸摸不到的磁場。
真正的「他」似乎隱藏在肉體和靈魂之間,一道不見光的縫隙里,他從那個縫隙探出眼睛,審視自己的肉體,也審視自己的靈魂,要將肉體剖解,將靈魂看透,找到自己真正的所在。
但越是尋找,越把自己異化。他有時覺得,人活著和死了其實沒區別,只不過是前者意識打開,後者意識關閉。
從上帝視角觀察,不論打開還是關閉,這團物質都沒有改變,它的存在守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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