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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這種傷對溫明惟來說算什麼?他從小在槍林彈雨里長大,多年來自己中槍的次數不說上百回,起碼也有幾十回了。

槍傷不像其他的傷,不同類型的子彈,以及擊中身體不同的部位,疼痛感都不一樣。溫明惟熟到只看一眼就知道談照在忍受哪種痛苦。正因為熟悉,感同身受的滋味也更加強烈。

溫明惟是個連自己都不心疼的人,也很難真正地心疼別人。但他沒見過談照這麼沒生機的樣子,恍然讓他想起當年簡青錚死去後那具冰冷的身體。

車裡空間又窄,談照躺得不舒服。麻醉藥的藥效隨時間流失,溫明惟皺起眉頭,催顧旌開快點。

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境內醫院,溫明惟有自己的醫療團隊,負責人已經提前得到消息,乘私人飛機前來迎接。

他的團隊比一般的醫生更擅長處理槍傷,從見到談照,到手術結束,總共也只用了一個多小時。

這年代醫療水平發達,只要不是立即斃命的外傷都屬於輕傷,可以很快痊癒。

談照的幾處傷口被重新包紮一遍,可能是因為麻醉打得太多,手術結束後他還沒醒。

溫明惟不想在外地停留,帶他連夜飛回西京,回家養傷。

到家時天已經快要亮了。

西京的氣溫跟浦邦至少差了十度,夜裡有風,溫明惟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披給談照,親手扶他下車。

外套是今天一直穿的那件,沒時間換,上面還沾著血跡。

談照也一樣,除了做手術時上身換了件乾淨的病號服,其他也都沒換過。

這時他已經醒了,雙腳一踩地面,仿佛魂魄剛歸位,恍惚沒認出自己身在何處。

「回家了。」溫明惟說,「現在感覺怎麼樣?疼嗎?」

「……」

談照的意識還停留在浦邦,在那座郊外荒廢的自建房裡,溫明哲跟他暢談如何扳倒溫明惟,讓他好好想清楚,回頭再聯繫。

眨眼卻已回到西京,溫明惟的外套披在他肩上,近在咫尺的眼睛宛如深潭,關切地問他疼不疼。

談照一瞬間是有點心虛的,即使他還什麼都沒做。

他回憶了一下他半昏迷狀態里發生的事,沒想起別的,只記得溫明惟似乎一直握著他的手,和此刻一樣,非常用力,好像擔心他不會醒來,必須把他拽住。

但當時不清醒,談照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想。

他習慣性否認,說:「不疼。」腳下卻很虛浮,渾身力氣被抽空一般靠溫明惟的支撐才能往前走。

其實很疼,麻醉藥效過了,三處槍傷灼燒感持續不斷。即使用了特效藥,也得硬熬一段時間。

談照傷在肩上,手不方便抬,溫明惟攬著他的腰進門,走到樓梯口,問:「真不疼?」

「……嗯。」談照儘量不把身體的重壓給對方,用自己的力量走路。

他不想在受過很多次槍傷的溫明惟面前表現得太小題大做——溫明哲今天也中彈了,雖然疼,但沒什麼特別的反應,他們那個世界裡的人都習以為常,不當回事。

談照硬撐著上台階,然而,險些沒站穩,還是被扶了一把。

「別逞強,」溫明惟道,「你失血太多,至少得休息幾天恢復一下。」

談照沉默不語,半晌才問:「你不怪我?」

「怪你什麼?」

「如果我不自作主張救你,溫明哲沒機會逃掉。」

「……」

談照低著頭,緩慢往樓梯上邁步,燈光在他鼻翼一側投下深邃的陰影,情緒莫名。

溫明惟依然握著他的手,直到現在也沒放開。其實應該是有很多話聊的,無論是把他從虎口裡救出的劫後慶幸,還是出於冷血的懷疑,問他,溫明哲有沒有跟你說什麼?他不想殺你嗎?那一槍為什麼打偏了?

但談照發現,溫明惟好像沒想到這些,也可能是想到了,但都不太想聊。

溫明惟帶他回到臥室,打開房間的燈,沒什麼所謂地說:「不重要,我殺他不急於一時。」

他把沾了血污的衣服脫掉,抬眼一掃談照:「我還沒問你,為什麼要救我?」

談照卡了一下,喉結一滾:「不是故意的。」

「『不是故意的』?」溫明惟品了品,「因為擔心?慌張?怕我出事?失去理智了?」

「……」

談照臉上臊得慌,尷尬又有點難堪。跟溫明惟這種人相處就是這樣,該生氣的事他一般不生氣,該感動的他也不感動。

當然這件事確實沒什麼好感動的,談照也知道不應該,但被質問又是另一回事。

他虛弱地坐在床頭,突然覺得傷口更疼了。

他什麼也不想答,談話到此為止比較好。不料,溫明惟忽然走過來,親了他一下:「談照。」

「嗯?」

「你是不是特別愛我?」溫明惟說,「就算被我傷到了,也還是特別愛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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