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說的後半句已經通過感官設備傳給溫明惟,是比剛才更強烈的窒息感。
「那天我想和你結婚,也是因為想改善我們的關係。但結婚是個餿主意,一張結婚證可有可無,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什麼。」
溫明惟安靜聽著,像一張空白的紙,沒有異常數據可供解析。
「……」談照悶了幾秒,「你是在故意控制情緒嗎?」
「算是,我習慣了。」溫明惟遵守遊戲規則,沒有避而不答,「情緒都可以管理,只要你學會就很簡單。」
談照沉默下來。
溫明惟又看他一眼,猜他可能是受傷了——近乎失控地傾訴了一大通,卻得到這樣蒼白的回應。
溫明惟問:「談照,你想把我們的關係改善成什麼樣子?」
「和普通情侶一樣。」談照說,「比如你生氣就直說,不要包容我。不喜歡我做某些事也直說,別一邊忍耐一邊懷疑我……」
他的嗓音微微發抖:「不想我的時候,不要裝作很想念,讓我知道哪一次才是真的,應該高興。否則你每次說想見我,我都擔心是謊話,或者你的病又發作了,只是生理需求。」
「……」
溫明惟的數據終於有波動,但短暫地一掠而過,是轉瞬即逝的電流,快得談照根本來不及捕捉。
即便如此也像一種鼓勵,談照一把抓住他的手,俯身接近,壓住。
輪到下一個問題,談照已經意識到很難從他嘴裡得到愛或不愛的回答,溫明惟對愛的定義和一般人不一樣。
「溫明惟,你是不是真的永遠不會離開我?」
「……」
懷裡的人自有一種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的鎮定,可他平靜的表象下,潛藏某種不明情緒的腦電波大幅度地震顫起來,談照渾身難受,仿佛設備出了問題,解析不了那是什麼,只能不斷地刺激他。
就在這時,溫明惟沒什麼表情地摘下傳感貼片:「當然,我說話算話——這次體驗就先到這吧。」
第67章 玫瑰碎片(5)
溫明惟對談照撒過的謊數不勝數,根本不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。
他離開的瞬間,傳感中樞數據中斷,談照身上所有來自他的「感覺」猝然抽空,設備發出「嘀嘀」的電子音,提醒連接結束。
溫明惟赤裸地走進浴室,洗了個澡,他出來時談照仍在床上呆坐,身上的傳感貼片沒摘,像一個斷電的仿生人,僵硬地等待下一次充電的來臨。
溫明惟裹著白色浴袍,在穿衣鏡前吹頭髮。
在吹風機擾人的噪音里談照終於動了,抬起頭,看著溫明惟說:「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麼。」
分貝太低,沒爭過吹風機的噪音。溫明惟關掉開關,示意他重說一遍。
談照說:「就算你不愛我,也沒那麼難以啟齒吧,實話實說能怎樣?」
「……」溫明惟沉默幾秒,打開開關,接著吹。
差不多吹到半干,他就近放下吹風機,回頭時情緒已經很平和,甚至稱得上溫柔:「實話實話是不會怎樣,我有什麼騙你的必要?」
「可你就是在騙我。」談照下床,抓起襯衫披上。
數據的波動比表情真實,雖然數據也有出錯的可能,但這是最接近真實的一瞬間——
談照隱隱覺得,自己曾經也接近過,然而溫明惟忽遠忽近,忽真忽假,好像不愛,又好像不是完全不愛,霧一樣在他身邊漂浮,游離,能看得見,抓不到具體的形狀。
有時談照懷疑,他是不是故意的?
這是玩弄人心的手段,讓他的愛人飽受折磨,情緒崩潰,他再居高臨下地投以微笑,大發慈悲地擁抱對方:「你哭什麼?我一直在呀。」
談照沒哭。
但的確有點想哭。
跟溫明惟談心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。
「……我沒有安全感。」
談照不信他不明白,「我住在你家,溫明惟,你家就是我唯一的家。」
可能是「家」字終於讓他有所觸動,溫明惟主動走近了些,抱住談照,拍了拍他的肩膀,像是敞開心扉前的預示動作,可他卻說:「我已經盡力了,談照。」
「……」什麼叫盡力了?
他說:「其實我也很想問你,你愛我什麼?」
談照微微一愣,沒想好怎麼回答,溫明惟又道:「是不是因為沒安全感,所以拼命地抓;越是看不透的人,越想弄清楚;再加一點身份地位權力的仰望,和優質皮囊帶來的生理性刺激……這些組合在一起,就是愛了?」
談照聽得呆滯。
「我沒有否定你的意思,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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