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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以前,他們討論過類似話題,溫明惟始終認為愛是激素產物,所以他對一個人的愛是「想愛就愛,不想愛就不愛了」,畢竟他是一個用藥物控制自己身體反應的人,談照想抓到他心裡真實的情緒,但他根本沒有所謂真實的情緒。

「我很難體會被愛的感覺。」溫明惟喃喃道,「在你看來,被愛是種什麼滋味?」

「……」

「把對方視為自己的安全領域,可以無理取鬧,恃寵而驕?放心地索取?」

如果是這種標準,溫明惟曾經感覺自己被簡青錚愛過,雖然那個人沒表過白。

但長大以後,簡青錚也不再是他的「安全領域」,溫明惟不喜歡向任何人索取——欲望是弱點,暴露的瞬間就會被看穿。

事到如今,溫明惟的欲望已經所剩無幾,都不是被愛就能滿足的。

之前強迫談照和他在一起的時候,他不在意談照愛不愛他,滿足他的需求就好。而且他的需求其實也沒那麼不可捨棄,也跟愛一樣,是想需求就需求,不想需求就不再需求的東西。

但是——

溫明惟忽然想起不久前,溫明哲死亡的畫面。

他當時沒覺得痛快,反而覺得溫明哲一死,世上和他有關聯的人又少了一個。

溫明惟抬起手,幾乎無意識地摸了摸談照的臉。

人和世界本無關聯,關聯來自於人和人。

不同的人宛如不同的線,在溫明惟身上纏繞千絲萬縷,但都很細,輕輕一碰就會斷裂。只有談照這條,是他親手給自己繫上,希望能更牢固一些的。

溫明惟心裡轉了幾個念頭,忽然一陣四肢乏力,意識恍惚地飄遠,出現了一點犯病的徵兆。

他把熟悉的抽離感壓下,繼續剛才的話說:「其實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向我索取,我不是很少拒絕你嗎?」

「……是嗎?」談照有些茫然,心說:我現在不就是在索取,可你給了嗎?

氣氛變得沉默,僵硬。

過了一會兒,談照遲鈍地問:「你感覺不到我愛你嗎?」

好像不是這個意思。

溫明惟睏倦地趴在他肩上,打斷思路:「談照,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嗎?」

一片潮濕的長髮從肩膀散開,溫明惟無力地擁著他,想結束這漫長的談話,以一個吻封住他的唇。

「……」剛才那些話,談照不是完全不理解。

但言語簡單,溫明惟隱在言語背後的態度卻仍是一團霧,談照簡直懷疑自己太愚蠢,怎麼就不能夠看清他,讀懂他?消不掉隔閡,當不成知己,也許不是溫明惟的錯,是他自己站得太低。

談照終於不再問什麼,溫明惟也不再說了。

交流到此為止。

這個房間的床不適合睡覺,他們去客廳吃晚餐,然後去另一間臥室休息。

——談照想再嘗試一遍感官連接,但溫明惟不肯了。

當天晚上,談照失眠了。

溫明惟在他身邊安靜地閉著眼睛,呼吸均勻。談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就不知不覺地看向了他。

窗簾很厚,房間裡沒有一絲亮光,溫明惟完美的臉龐隱入黑暗,鼻息散發微微的熱。

談照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伸手摸了一把,他的皮膚白而清透,薄薄一層,遠不如本人那麼堅不可摧。

或者說,即使是堅不可摧的溫明惟,也只有一具脆弱的肉體。

很難被理解,但可以被觸摸,被掌握,被困在床上,鎖進懷裡。

「……」談照思緒混亂。

抬頭一看,牆上的掛鍾指向凌晨三點。

鑑於島上的鐘沒一個準的,這個時間八成不對。

但他和溫明惟的手機遺落在另一個房間,就算知道時間不對,也只能以它為參考。

終於,在電子鐘走到凌晨四點的時候,談照合上眼睛,艱難地睡著了。

第68章 玫瑰碎片(6)

昨晚談照睡得不好,溫明惟也並不好多少。

久未造訪的噩夢纏綿一夜,無數故人在夢裡呼喚他的名字,話語溫柔或激烈,傾訴愛意或厭惡,溫明惟四肢捆縛無數絲線,孤獨地懸在高空,低頭一望,誰的臉都看不清。

他掙脫不了,也發不出聲音。

醒來前的最後幾秒,他記得自己在心裡喊了一聲「談照」,但談照好像不在他夢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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