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又一次朝自己身上投來目光的時候,明月微微一笑, 抬起頭來看過去。
閔祁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會被發現, 一時有些尷尬, 想要閃躲,她卻對著身後的許澤嶼淡淡開口:「舅舅——」
許澤嶼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,是以此刻第一時間低頭應聲:「嗯?」
明月聲音輕輕, 如湖水一般柔和平靜道:「你去忙吧,讓閔祁哥送我去祁律辦公室好了。」
許澤嶼不明所以,瞥了閔祁一眼,又轉過頭來對著明月溫聲道:「我送你就好了,工作的事,不急於一時。」
明月脖頸向後轉,側著頭對著他微微一笑,面對許澤嶼的執意相送,她並未有任何的心急,依舊是淡淡的。
閔祁在旁邊站著,不知道此刻該走還是該留下來。
明月再次重複道:「沒關係,閔祁哥送我吧。」
她開玩笑一般緩和氣氛道:「你快去賺我的醫藥費,萬一真的站不起來了,你用多賺到的錢給我換一個更好的輪椅也行。」
話音未落,許澤嶼就拍了一下明月的肩膀,不讓她說這樣的喪氣話。
溫和的聲音變得緊繃,許澤嶼冷了臉:「胡說八道什麼——醫生都說了很快能好。」
旁邊一直低頭看手機的祁好聽見動靜抬起頭來,她看看冷臉的許澤嶼,又看看微微含笑的明月,嘆了口氣後伸出手指來點點明月的頭。
祁好無奈:「你啊,恃寵而驕,小丫頭片子一個,整天就知道嚇唬你舅舅——」
明月被點破了也笑,許澤嶼冷哼一聲,卻也順她的意,對著旁邊的閔祁輕輕招手:「這小丫頭想讓你送她——」
他嘆了口氣,似乎也是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妥協無奈:「麻煩你走一趟。」
閔祁搖搖頭,上前握住輪椅,對著許澤嶼溫和一笑,說:「不麻煩的許律。」
許澤嶼點點頭,也沒說別的客氣話,說一百句感謝的話,不如工資多加一百塊錢,他還是喜歡給人實打實看得見的好處。
仔細交代兩句後許澤嶼就去了自己辦公室,祁好也忙,看這倆人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,伸手揉了揉明月的頭髮,說她先行一步。
高樓大廈里的工作從來都沒有輕鬆二字可言,明月看了看旁邊忙到飛起的律師,側身對著閔祁輕聲道:「閔祁哥,你推我到窗邊休息一下吧。」
閔祁點點頭,應道:「好。」
兩個人就這樣路過高樓大廈里日復一日的繁忙,閔祁輪椅推的平穩,明月看著越來越近的雲,輕聲開口道:「剛剛我沒看錯的話,你眼裡好多探究。」
行走的輪椅有一瞬間慢了下來,閔祁推著輪椅的手指動了一動,明月在這極其細微的變化里繼續道:「閔祁哥,你是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?」
她坐在輪椅上看向透明玻璃,外面有風有雲,高樓大廈下有著芸芸眾生,明月抬起眼來,看向玻璃上閔祁的倒影。
倒影上的人沉默,看他的表情,他想說的話好像似乎有些冒昧,此刻在猶豫該不該說。
明月就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看著閔祁的反應,他也如明月所想的一般坦誠,很快就對著明月淡然開口道:
「問題說不上,只是有件事情我想不通。」
明月聞言,抬了抬眼睛,問:「什麼?」
她太過自然了,自然流露出的不自覺的壓迫氣勢反倒讓閔祁愣了一下。
這一瞬間的反應太過沉穩了,穩到她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,舉手投足間不再是稚嫩,取而代之的,是歷盡千帆後的雲淡風輕。
她逐漸成型,身上有了祁好和許澤嶼的影子。
閔祁在明月平淡的目光下收回自己的胡思亂想,他也看向玻璃,對著明月那雙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:「我覺得,你對自己坐上輪椅這件事情,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應。」
他笑笑,似乎也在為自己的好奇心而觸碰到明月的現狀而感到抱歉,於是對著明月的語氣愈發溫和:「我只是在好奇,為什麼你現在這麼平靜,平靜到,就好像你一點也不害怕一樣。」
明月聽見了他的話,與此同時,她也聽見了風聲。
很難想像在一樓將要吹飛一切的大風在著高層卻顯得如此和煦,和煦到如果明月不是親身體會到的話,她會真切的以為自己看見的是一個非常明媚的晴天。
想到這裡,明月淡淡的笑了。
閔祁不是第一個這樣想的人,但他卻是第一個問出口的人。
所有人都見到了她平淡如水的模樣,或心疼,或愧疚,或同情憐愛,或冷眼旁觀,眾生相太多了。
善意摻雜著惡,惡意里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情,許許多多的情緒里,閔祁卻拉開帷幕,直起腰來平視她,帶著一些疑問,禮貌的說,為什麼她身上沒有害怕。
是啊。
明月心想,明明站不起來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,萬一什麼地方沒有做好,她在輪椅上度過餘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,但她從頭到尾都是毫無波瀾。
她在那條新聞下第一時間就接受了自己站不起來這件事情,又在醫院裡對著許澤嶼的焦灼出言安慰,平淡的連醫生都側目,驚訝的看了她一眼確定她的病情,而明月在對得知自己的情況之後依舊沒什麼反應,就好像出事的人不是她一樣。
太平淡,又太古怪,許澤嶼到現在還提心弔膽,生怕中途再出什麼么蛾子。
著實不怪旁人,也不能怪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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