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那大概不是例外,而是意外。
她自己都沒有防備,那道門短暫地敞開了一下,又被她驚慌地關上了。
沈霖好像並沒有成為,能讓聞靜感到安全,放心地交予鑰匙的對象。
他對此滿心焦躁,可看著她無處躲藏的驚慌,終究還是同伊冬那晚一樣。
覺得不忍心。
再開口時,他嗓音已有了幾分乾澀,放得很輕,「別怕,我不問了。」
聞靜怔怔地看著他,手指仍舊抓著沙發,好像並沒有因為他說別怕,就真的不怕。
沈霖右手下意識伸出,想摸摸她的頭髮,安撫她被他逼出的驚慌,卻發現,原來在等她回答的這段時間裡,他已經焦躁到攥起了一把薄汗。
他的手掌頓在半空,又收回來,乾脆起身,留給她消化情緒的空間,「借一下你的洗手間,我去洗個手。」
那具高大的、總是讓聞靜很希望靠近的身軀遠去了,卻頭一次讓聞靜覺得鬆了口氣。
與此同時,心裡卻升起莫名的罪惡感,她還沒有想通罪惡感的來源,就先意識到一件事。
從客廳過去,正對著的是她的臥室,左拐,穿過次臥前的過道,然後才是洗手間。
她一個人獨居,從來都沒有鎖門的習慣。
主臥的門敞開著,床頭上方的牆壁懸掛著紅色的狐狸面具。
沈霖第一次來她家裡,並不熟悉構造,幾乎是一定會往裡面打量一眼。
聞靜腦中瞬間一白。
*
沈霖第一次來聞靜家裡,他其實對她的家很好奇,可他今晚腦子太亂了,好奇這種情緒根本擠不進他腦海里。
眼睛裡倒映出的所有裝扮,其實通通都漏了出去。
反而是身後忽然傳來的急促腳步聲,將他從紛亂的思緒中喚醒。
沈霖下意識想要轉頭。
卻見聞靜從他身側撲了過去,伸手拽住了臥室房門,毫不猶豫地用力關上。
「砰——」在寂靜的房間裡留下響亮的回聲。
她動作太快,快到沈霖只掃過了一眼,仿佛有什麼紅色的東西從眼前掠過,但具體是什麼,根本沒有看清。
做完這一切,她背對他的身體僵立了片刻,才很慢很慢地,轉過身來。
她的脊背緊緊貼在門上,雙手背在身後握著門把,仿佛在守護什麼不容覬覦的寶藏。
這一次,沈霖知道,確實是她不經思考的潛意識。
因為她仰頭看他的臉十分蒼白,睫毛都在不知所措地顫動。
她試圖解釋,卻不知道她聲音都在抖,「抱歉,我不是那個意思
……是我房間很亂,有些衣服堆在床上,等我收拾收拾再讓你看好不好?」
沈霖心想,假話。
因為他那一眼再倉促,也看出了她房間整整齊齊。
幾分鐘之前,他勉強收拾好的心情再次潰爛。
然後升起一種荒謬的感受——原來那扇對他關著的門,甚至不只是象徵意義。
「聞靜……」他嘴唇微動,卻一個字都沒法再說下去了。
聞靜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,在她反應過來前,她的腳步已經邁出,她的手已經把門拉上。
只是面具而已。
他認出來又怎麼樣?無非是將伊冬那晚準備告訴他的事情,放到了今天。
可好像就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。
那晚她試圖告訴他,火鍋店那晚的女生是我,發你那條簡訊的人也是我。那是兩件少年時的奇妙邂逅,她知道沈霖會好奇的,也只是這兩件事情。
可過去的那些天裡,他們靠彼此靠得那樣近,再也無法滿足於表面的淺嘗輒止。
現在,沈霖試圖探究的,已經不僅僅是那兩件事本身,如果她再要談起,就不得不深入那些事背後真正讓她痛苦的東西。
她已經用二十五年的時間,學會了將那些事沉默地接受、避開、拋棄。
時間賦予了它們更多的重量,每個字都沉重到她撿不起來,艱難到唇舌無法將它們組織成可以訴諸於口的詞句。
她甚至從來都沒能對紀秋柏講述那些東西,只是紀秋柏認識她太久了,久到僅僅是旁觀,都可以看出大概。
聞靜小心地抬頭看向沈霖。
她心道,你一定需要知道那些事情嗎?我們不可以生活在沒有那些東西的世界裡嗎?我們不可以把所有不快樂拋在身後,只享受快樂嗎?
她腦子裡有很多個提議,通通說不出來。
因為他站在她半步之外,明明很近,卻像是站在很遠的地方,安靜地望著她。
好像剛才聞靜的拒絕,讓他變成了一個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小孩,孤零零地淋了一場秋天的凍雨。
聞靜想,她是不是早該發現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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