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她唯獨算錯的,是我。」
第36章
謝暄耳中茫茫地嗡鳴著,仿佛是立在一個巨大而又空曠的宮殿中央,窗外的風每隔一會兒就會吹進來一陣,拂過臉龐是暖的,可他卻覺出了無盡的寒意。
「傅意深……」謝暄看了眼那扇特意打開透氣的窗,「你能把窗關上嗎?」
餘光里身影晃動,傅行簡似乎是低頭查看了他一下,才起身去關窗,謝暄看著他的背影,努力眨了眨眼睛,在他轉回身的那一刻,已深吸一口氣,將情緒收拾妥當。
謝暄神情的變化又豈能逃得過傅行簡的眼睛。
誰都知道皇后喪子當年養了謝暄,這對叔嫂之間的母子之情深厚之至,而謝暄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順利長大,也同樣倚仗了這位皇嫂無微不至的保護。
所以謝暄想要什麼,皇后傾盡一切都會給他,傅行簡不意外,甚至理所當然。但謝暄的反應卻十分古怪,他的眼中有撼然,有想念,甚至能看出一絲痛苦,但不該有的,是恐懼。
傅行簡看了眼自以為已經恢復常態,故意露出笑顏的謝暄,沒有拆穿他,而是喝下了他遞給自己的那杯茶,說了句,
「好,我答應你。」
謝暄愣住了,已經忘了自己先前說了什麼,傅行簡又道,
「你是想讓我們冰釋前嫌,共渡此關,我說好。」
謝暄驚訝地瞪大了眼睛,嘴巴張了張,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。
他原是想好了一堆條件的。
比如說退婚,再比如說傳聞中他有個喜歡的姑娘,當然那是傳聞,也許他一直喜歡的是蕭九淵。哦對了,傅行簡看重家人,看重仕途,這些他到時候可以去求盧增,還可以去求徐閣老,盡力滿足他的要求。
謝暄告訴自己的,只要傅行簡這次能幫他,那場還未發生的指控,他也可以不計較,總歸以後是一刀兩斷,他只要放下了,也就不會疼了。
「所以我總算是明白了。」謝暄這次笑起來,神情中已不見惶恐,杏仁般的眼睛彎成了月牙,熠熠生輝,「我就說咱們做螞蚱比做夫妻好。」
「螞蚱?」傅行簡顯然有些接不住謝暄跳脫的想法,「什麼螞蚱。」
「自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。」謝暄先是笑眯眯的,後又忽然斂住笑意,認真道,「你在大理寺放了那把火,又在那般危險的境地里背著我奔逃,我知道你此次是真心要幫我,所以你放心,待真相大白的時候,我定會滿足你想要的一切。」
說著,謝暄又重重地重複道,「你只要我能做到的,定會全都滿足你。」
今日這番剖白,謝暄從一早酒醒一直想到了剛才,又反覆琢磨後才決定在書房相談。
下決心的那一刻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過,畢竟是自己的自私帶來了他的恨,他的恨又帶來了最後的背叛。
金鑾殿上,有沒有傅行簡那句話自己都得死,謝暄這點倒是想得很明白,想明白了,也就釋然了。
他就只有一個目的,活下來。
忽然一個聲音傳進謝暄耳朵里,幻覺似的,他不確定地瞪起雙眼,伏在桌面向上去看傅行簡低下的頭。
他卻驀地抬起下頜,一雙含著笑的眼睛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閃進謝暄探究的眼中,謝暄呆了下,怔怔地看著他笑得意味不明的唇角,
「一條繩上的螞蚱。」傅行簡深以為然地重複著,「這麼說也沒錯,而我想要的,你也給得起。」
謝暄也跟著笑起來,如釋重負。
「哦對了。」謝暄挺直脊背,神色微斂,有模有樣道,「方才榮德與我說,他查了一些在宮中去世的內侍,大約在九年前,御馬監有一個叫汪弗的,四十一歲那年突然暴斃,我覺著他最可疑。」
傅行簡見他這般正經,唇角略微揚起了些弧度道,「何以見得。」
「內侍身有缺陷,又終年勞累,年紀輕輕就沒的也並不罕見,但這個汪弗不同。」謝暄道,「汪弗是高似養子之一,是他眾多兒孫里最得心的,要不是他入宮有些晚,沒怎麼在內書堂讀書,這司禮監第一秉筆的位置,肯定就不是溫秀的了。」
說著,謝暄身體微微前傾,又壓低了道,「雖說內侍死在宮裡是不許出殯的,但汪弗這種地位,一般也會在外頭弄個像樣的喪事,但高似卻說他染了疫病,草草拉去燒了,這不像高似平日裡行事的作風。」
傅行簡看向謝暄的眼神,從饒有興趣到微微詫異,又到認真思忖,沉吟片刻道,「若你猜測屬實,那汪弗在宮裡地位超群,又為何要在鄢橋坊這種地方討生活呢?」
「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」謝暄屬實有些得意,嗓音中已有壓制不住的激動,「宮裡這些秘事還真得靠我。」
傅行簡忍不住拿指背輕碰了下謝暄面前的茶杯,讓他先飲一口,壓壓興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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