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是他兩輩子都沒見過的傅行簡。不是憤怒,更非不耐,這雙眼睛裡他最為熟悉的波瀾不驚已經蕩然無存。
他看見了恐懼。
為什麼是恐懼?
傅行簡的雙唇也在顫動,氣息全無,就像是屏住呼吸在等他的回答。
「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,你幹嘛……」
「殿下。」青柏顯然也聽到了裡面不尋常的動靜,馬車停下,他掀起門帘,目光快速地掃過僵持的二人,頷首道,「殿下,到了。」
「好!」仿佛得救,謝暄一步就跨了出去跳下車子,車中的傅行簡也立刻跟了出來,只是與謝暄不同,他僵持著,神情古怪地看著眼前這座位於山路旁的獨屋,臉色極為蒼白。
破敗的木門吱呀一聲,一名老婦人探出頭來,一眼瞧見謝暄,立刻笑了起來,
「周公子今年來得這麼早。」
「是來早了些。」遠離了傅行簡,謝暄神情輕鬆了許多,熟稔地與婆婆打著招呼,「婆婆不會沒準備好吧。」
「不能不能,每年公子的都是提前備好,來早了也不怕的。」婆婆笑著轉頭喊道,「老頭子,給周公子準備的那些都拿出來。」
說著,婆婆眯著眼睛看向了謝暄的身後,「公子還是頭回帶人來呢,這位是?」
「是個哥哥。」謝暄仿佛早已想好了答案,還特意補充道,「遠房的。」
「那能多個人來看夫人,她也一定高興。」婆婆樂呵呵地將麻繩穿好的紙錢一串串碼進竹筐里,「幸好這幾天沒事,把元寶也都疊好了。」
「我希望她看見了能高興。」謝暄嘆了口氣,「但也許會生氣也說不定。」
「夫人?」
謝暄回過頭,傅行簡仍站在原地,目光游移在竹筐里那些黃白的紙錢上,聲音明顯地發緊,「什麼夫人。」
「你……不用跟來了。」謝暄彎腰抱起一包已經折好的元寶,他遲疑了下,還是道,「本來我是打算哄你來的,可想想,這樣騙你不好,你在這兒等著,我自己去就是了。」
「謝蘭時!」
仿若一陣風,謝暄手臂上一陣緊痛,原本離自己還有丈余的傅行簡不知怎麼忽然就到了眼前,手臂被他死死抓住,人踉蹌著,元寶灑了一地,
「別去!」
「你幹什麼!」
「別去。」
耳邊山風嚯嚯,一陣緊過一陣,如同傅行簡的雙臂,鐵鏈般絞著,拼命地壓榨著他胸腔里的氣息。
還是恐懼,可又多了哀傷,不由分說地,嘲哳著鑽進他的腦子。
他是在抱著他?
可他為什麼抱他!
當然不是因為喜歡他,他只是在阻止,可他不去就罷了,憑什麼阻止自己!
方才還晴好的天,霎時間被鐵塊般沉重的烏雲吞沒,冷峻的山風削著剛冒出新綠的樹枝,又捲起謝暄腳下的元寶旋轉地騰空,與飛沙連在一起呼嘯而去。
「放開我!傅行簡,你放開我!」謝暄拼命地撕拽他,「你憑什麼不讓我去祭奠母親,你又算什麼!」
話音落下,耳旁的呼嘯卻乍然停止,山風停得突然,就像忽然找回了巢穴的鳥,剎那間影無蹤。
仿若鐵鏈的雙臂仍絞著,胸膛在喘息間碰撞,謝暄聽到了急促而又劇烈的心跳聲,和迴蕩在胸腔中,嗡嗡沉悶的聲音,
「你說……你要祭奠的是誰?」
謝暄推開了他,用泛起薄紅的眼梢看了他一眼,彎腰去撿被山風吹得所剩無幾的元寶。
「我母親。」
第41章
母親?
傅行簡僵直地站立著,又怔了怔,似乎才理解到這兩個字的含義。
「你母親怎麼會……」
他轉身去看那對老夫婦,顯然方才的一幕嚇著了他們,二人躲進了屋子裡,卻又不放心,在門縫裡張望。
青柏的手握在劍柄上,脖頸上的青筋仍用力凸起著,蓄勢待發。
而低頭看去,地上的元寶被風颳的沒剩多少,有些也已經散了,謝暄一一撿起,輕握在手中,看向青柏,
「走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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